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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时 第95节

    越可心对于其他不敢妄下结论,可她知道黑子面冷心热是真的,直爽也是真的,不然不会把这次碰车的责任不停往自己身上揽。
    “我倒是觉得,他长得更像黑背。”越可心嘀咕着点评了句,她从见黑子第一面就是这样想的。
    男人一身黑衣黑裤,骑着黑而锃亮的摩托车,留着短刺的寸头,深黑的眼眸里像埋着刀,唇边的话却软了刃。
    那是越可心第一次觉得,用‘表里不一’这个词去评价一个人,是褒义。
    “温温,你有没有觉得黑子的脸型留长头发会更好看,怎么他们两个都喜欢剃寸头呢?”
    同样的问题时温也问过贺承隽,在那个给他理寸头的早上。
    他的回答是:小时候家里穷,去理发店剪一次头发要花10块,买个推子才25块就能用好几年,而且还省洗发水和发蜡,不用浪费时间打理。
    男生洗头理发勤,经年累月就是一笔挺可观的数字,攒下这钱来还能做点别的。
    但黑子不是,黑子就单纯是因为要在人堆里混,想让自己显的凶一点,这样就没多少人敢招惹是非了。
    两人一留寸头就留了十来年,都养成习惯了也懒得再尝试新发型。
    用黑子以前的话来讲就是,“我们男人看重的是内在美,内在懂不懂?打扮的那么花里胡哨干啥,又不是要去选鸭王。”
    越可心眼尾笑皱,调侃说如果他要去选鸭王,客人指定都得被吓跑。
    “谁要去选鸭王?”身后冷不丁响起清朗的问话,给交谈入迷的两个姑娘双双吓了个激灵。
    越可心庆幸方才自己没说出黑子的名字,仍然被吓得打起气嗝,时不时嗝一下,手掌放在胸口顺气。
    黑子见状顾不得再深究到底谁要去选鸭王,动作迅捷拧开手中沙棘汁的瓶盖递给越可心,“给你,喝点就不打嗝了。”
    看越可心紧盯瓶身眼睛眨也不眨,黑子又向她面前举了举,“不喜欢喝吗?”
    越可心才回神,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谢。
    略酸带温的沙棘汁滑过喉咙落入胃里,舌尖残存挥之不去的甜意,像心口裹了棉花糖,透进来的空气都是甜到发腻的。
    她小时候最爱喝沙棘汁,有次她父母夜里从外省拉货回来,给奶奶打电话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越可心说她想喝沙棘汁。
    父母就披星戴月绕了半座城,好不容易在一家关门晚的店里给她买到了沙棘汁,可后来却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司机疲劳驾驶的大货车撞上,双双丧命。
    爱真的是一种很伟大的存在,哪怕母亲都没了呼吸,双臂仍旧紧紧抱着怀里拿瓶沙棘汁,一直到医生宣布抢救无效,沙棘汁的玻璃瓶都没有遭受一点磕碰。
    后来奶奶去世,越可心就带着那瓶过了期的沙棘汁独自来到江南上学,提了汽车的第一时间,越可心就将那瓶沙棘汁摆在换挡杆后的水杯槽里。
    她觉得父母一定会保佑她一路平安的。
    大抵是真的有作用,自她自己开车上路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擦碰事故,就连某次暴雨天路滑,她踩刹车踩的急,连车带人滑了段距离,以为肯定要出事故了,结果后面的车都及时避开了。
    她才没真的出什么事情。
    但是自从父母过世后,越可心就再也没有喝过沙棘汁,她总是将父母去世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觉得要不是因为她那天晚上说要喝沙棘汁,父母早就回来了。
    越可心不知道黑子是怎么看出她喜欢喝沙棘汁的,亦或者只是自己想喝随手也给她拿了一瓶而已,但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从心里溢出来的感动。
    或许时温说的对,黑子确实是一个能给别人带去温暖的人。
    而她,就是那个想拼命汲取温暖的人,所以才会不可抑制的被他吸引。
    是真的因为感谢所以才想请他吃饭的吗?她扪心自问确实不是。
    经历过的世态炎凉太多了,人就会逐渐变的麻木,待麻木深入骨髓,便不是一次两次善举能感化了的。
    她那天其实大可以直接硬塞给黑子几百块钱,或者直接当做无事发生般走掉,根本没有必要一定要加他的微信说请他吃饭。
    可她就是毫无逻辑地那样做了。
    微信里以要定衣服为由想和她深入相处的男人不少,可除了公事公办地回一些关于工作上的问题,一旦那些男人说些与工作没有关系的事情,越可心就会打太极或者不再回复。
    唯独只有黑子发来的,和工作完全不沾边的消息,她会一有空就回复他。
    包括暧昧试探的早晚安,包括她偶尔会下意识解释没回他消息的时候在忙什么。
    虽然她前两段恋爱谈的很扯,但也隐约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幸好这次是跟时温认识的人,她相信时温,同样也相信黑子。
    时温接过贺承隽手里的常温酸奶,眼神在黑子身上虚晃一下,贺承隽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贺承隽不假思索的打算卖队友,慵懒喊了句,黑子。
    黑子正不知道盯着桌布思考什么,听见自己的名字没过脑子就回,在呢三哥。
    完全不知道下一秒贺承隽就把他明晃晃地出卖了,“不是说想追越可心?”
    “三哥!!”
    “咳,咳咳咳——”
    黑子面红耳赤慌乱不堪,瞳孔里的波动不亚于当年智利的8.9级地震,咬牙切齿地瞅瞅贺承隽,又着急忙慌地关注正咳嗽不止的越可心。
    手忙脚乱的抽了张纸巾递给越可心,眼神飘忽始终不敢接上她的目光,挠挠后脑勺又抿抿唇,手足无措极了。
    时温只是想让贺承隽开个球,她好推波助澜,但没想到他直接删繁就简的一杆清了,打的她们三个束手无策。
    饭店里人多座小,碰到结伴而来的人多就只能加几把椅子坐在过道里,把本就窄小的过道占的密不透风。
    两个男人之前常来,知道这里后厨只有一个大师傅炒菜,遇到人多的时候上菜速度很慢,但其他人不知道。
    唠嗑唠一半抻着脖子喊服务员问什么时候才给上菜的,让她下去多催催说再不上菜就饿的要啃桌子的,还有一桌不愿意等直接走了的。
    才刚空下半分钟的桌子转头又被五个年轻的男男女女占满。
    一个男孩扯着嗓子插科打诨对面的女孩子,说人都清清楚楚的和你说喜欢你了,明明你也喜欢他,不知道作个什么劲非不答应。
    女生不知道小声嗫嚅了句什么。
    就又听男孩满腔嫌弃,“行了你可拉倒吧,啊,咱这都高考完了,谁还有空管你谈不谈恋爱?你现在再不谈,过两年都该加入相亲大队了,到时候等你的可全都是戴眼镜挺啤酒肚的大叔了。”
    她们这桌运气比较好,金针烤麸和儿时酱油蛋做法简单,因此上菜上的还挺快。
    越可心听到身后那桌小男生的话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现在刚成年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了。
    但她却觉得挺在理的。
    女生过一年就是一年,不仅是皮肤状态会老得快,心理想法老的更快,25岁以前的恋爱经历不顺,到25岁以后就更不愿意去尝试了。
    可看着别人谈恋爱结婚生子又很羡慕,就只能等着身边人给介绍相亲。
    越可心不是没有相过,虽然不至于如男孩所说那般挺着啤酒肚,但大部分都是眼界比天高或是自身条件差的。
    好些的男孩子要么在学校里就有对象了,要么出社会被大胆些的女孩子表白了,很少有漏网之鱼。
    黑子就是一个。
    虽然脸长的不是那种游戏人间的,和旁边的贺承隽比起来也差了不少,但他这种面相看起来不说阅女无数,至少也是常在花丛走的。
    不细接触谁能想到他身边除了时温硬是连个母的都没有,母胎solo了24年。
    越可心之前从来不会考虑比自己年龄小的男生,因为男生本来就比女生成熟的晚,再加上玩心大不稳重,说不定她想结婚了男生还想再玩几年。
    所以无论哪方面都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可是在黑子身上,越可心没看出任何他比她小的迹象来,如果时温不说,她真的一直以为黑子至少是和她同龄,甚至还要比她大好几岁。
    这就是她在犹豫的点。
    第79章 叫什么   他叫秦寿,秦始皇的秦,万寿无……
    餐馆里热火朝天的, 隔壁那桌小男孩从要坐轮渡又变成了想去商场买奥特曼,后面那桌男生已经讲开他第三任前女友。
    只有被夹在最角落的她们这桌,像是周围被裹了几圈保鲜膜, 凝固到连空气都不流动了。
    这是时温第一次觉得,太直爽了也不是个什么好事情,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越可心握着沙棘汁瓶子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傻愣愣盯着上面的印花发呆,试图用极短的时间理清楚混杂的思绪。
    黑子像是被贺承隽那番话逼急了, 见越可心不再咳嗽后,索性破罐子破摔, 怕不会再有像这样的机会了, “越可心, 虽然对不起但我还是想说,其实如果不是三哥先说出来,我可能再过好几年都不太敢和你说。”
    “从…从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对你很有感觉,我知道光凭外貌就喜欢一个人这样很冒昧,但我也有努力了解过你。”
    “我知道你喜欢喝沙棘汁, 喜欢吃娅曼蒂的巧克力, 店里没客人的时候你就爱拿布子去擦玻璃,你还有强迫症,一定要在顾客走后把每件衣服都挂齐摆正。”
    “我知道你有房有车事业有成,我也知道你大概对我这种一事无成的混子没有兴趣, 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等深入了解完我这个人以后再下定论?”
    时温知道黑子向来话很多,一个人就能演一台戏。但不知道他竟然能一连串说出这么多剖心置腹的话来,难免有些惊讶。
    显然惊讶的人不止她一个,另一位当事人的大脑凝滞, 问出句惊天动地的话来,“黑子,你叫什么?”
    黑子突然听到这个问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赶忙解释,“我…我没叫啊,就是有点激动,有点激动,你理解理解。”
    越可心刚才还绷着的情绪因为他这句话瞬间变了,用沙棘汁瓶子挡在面前垂头嗤嗤笑着,停不下来。
    黑子以为她是在笑他的糗态,不好意思的抬头捏捏红透了的耳朵,间歇抬头瞄她两眼又偏开。
    贺承隽之前经历过这种误会,舀了勺酱油蛋放进时温碗里,熟门熟路道,“他叫秦寿,秦始皇的秦,万寿无疆的寿。”
    黑子倏然像被点了穴,刚刚的娇羞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所适从,一整个人僵硬在沙发上动都不动。
    不知道的以为是尊真人雕塑。
    越可心笑的更剧烈了,身子频颤努力压着气音,桌子都被带着轻微抖动。
    时温刚吃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咽的烤麸差点喷出来,迅速抽了张纸巾出来捂在嘴上咳,喝了口酸奶把烤麸顺进胃里,双目微瞪不可置信,“你叫什么?”
    少说时温认识黑子有六年了,之前在三中没人喊过黑子的大名,她也一直忘了问贺承隽黑子到底叫什么名字,觉得黑子黑子的叫既亲切又好记。
    也有想过可能是因为乞讨街的人学历普遍较低,取不出什么听起来就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名字,所以经常喊外号和小名。
    可她实在没想到黑子的名字如此有个性,让人眼前一亮不一定,但让人耳朵竖起准没问题。
    “时姐…”黑子嗓音里浸着无可耐何地祈求。
    时温觉得黑子现在肯定有九成九后悔让贺承隽来陪他吃饭,剩下的零点一成是羞恼,羞恼自己的小秘密全被抖了个干净。
    菜品陆陆续续上齐,六个大小不一的碗盘错落摆放在桌中央,盛放的饭菜色香味俱全。
    因着黑子有歧义的好玩名字,越可心自然不用正面回答他,松了口气,夹起盘里最大的半个毛蟹放入黑子碗中,嘴角翘起意有所指,“我也知道你很喜欢吃海鲜啦。”
    那顿饭真的很好吃,又或者是因为气氛太和谐味蕾都肆意绽放,四个人是胃里鼓鼓囊囊走出店门的。
    时温和贺承隽知道自己是来蹭饭的,低头吃饭的同时不忘暖暖将要冷却的气氛。
    黑子和越可心迎来送往地给对方夹菜盛饭,眉来眼去地俨然已经成为熟人。
    临近结束,越可心想借着去卫生间的名义下去结账,却被老板告知黑子出去买饮料的时候已经结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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