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横海和关采采都惊呆了。
旁边响起内侍特有的细声,慢条斯理带着一股子阴柔,“怎么,关将军官架子太大,膝盖打不了弯了吗?”
关横海遽然回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微臣叩见陛下。”
关采采紧跟着跪下,低着头遮住了眼中的不甘,柔声道:“臣女见过陛下。”
一旁的掌柜也终于明白过来,一股凉气从脚后跟直蹿到头盖骨,他踉跄着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膝盖在柜台的边角磕了一下,他却好似完全没察觉到,默默地跪在一旁,“草民见过陛下。”
小伙计傻眼了。
他看看跪在地上的父女两个,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小姐此时就像是鹌鹑一样,而那位气派威猛的大人跪在地上,额头触地,一直都没有抬头。
他看看跪在地上的父女和掌柜,再看看旁边站着的人——年轻英俊的青年俊脸阴沉,而那位被他泼湿了衣裙的小姐被青年紧紧护着,身上裹着青年刚刚脱下来的外袍,那外袍上用金线绣着狰狞恐怖的龙,有五爪。
五爪金龙,那是皇帝才能绣的。
皇、皇帝……
小伙计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萧旸谁也没看,拉着夏萋萋的手臂,带着她上了二楼。
安大总管跟了上去。
关横海悄悄抬头,却见莫大统领并没有离开,对着他的视线,莫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拇指在腰间长剑上轻轻一推,那剑鞘滑开一寸,露出冰冷刺目的寒刃。
关横海连忙低头。他跪的自然不是莫涯,他跪的是皇帝,皇帝没让起身,他就只能继续跪着。
片刻之后,安大总管从楼上下来,出了门,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上明显是一套女子的衣裙。
安得福把托盘送进了雅间,关好门,静静地立在门外。
夏萋萋看了一眼托盘上的衣裙,极轻极薄半透明的单丝罗,上面绣着繁复的花鸟图案。
因为红玉的念叨,即便没见过这样的衣裙,夏萋萋也知道这是什么——花笼裙。
据红玉说,这花笼裙是京都最流行的衣裙,是最外面的一层罩裙,用单丝罗所制。因为单丝罗极为轻薄,上面还要用细细的绣线绣上各式图案,花重色复,极美,也极其昂贵。
夏萋萋顿了一下,“我这衣裙只是湿了裙摆,过一会儿就干了。”就算不干透,只要是半干,不紧紧裹着腿就没事了。
萧旸快要压不住心底的暴戾。
他要不是匆忙从皇宫里赶过来,那她今天就被人欺负了。
就在他的地盘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敢欺负他的小绿草。
“换上。”他说。
顿了一下,又道:“你自己换,或者我帮你换。”
夏萋萋白了他一眼,眼见着他耳根发红,她叹了口气,“你去外面等我。”
萧旸起身出去,关好雅间的门,静静地站在门外,安大总管不敢跟他一左一右当门神,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
半晌,雅间里传来声音,“我换好了。”
萧旸推门进来,眼睛一亮。
他早就知道,小绿草生得非常好看,幼时粉雕玉琢,眉心一枚嫣红小痣,就跟观音座前的小玉女似的。
三年没见,她抽条了,身子玲珑窈窕,变得更好看了。
半旧的襦裙遮掩了她的身形,也折损了她的美貌。
眼下换上全新的花笼裙,花重色复,轻薄柔软,她就仿佛是薄雾中出现的神妃仙子,雪肤花貌,倾国倾城。
她脸上被长公主划伤的地方已经痊愈,没有留下伤疤,肤若凝脂,润白清透,仿佛是刚刚剥壳的荔枝,鲜嫩无比。
只是那厚重的额发总让他感觉不习惯。
萧旸忍不住抬手,去拨她的额发。
夏萋萋被他灼灼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刚刚移开眼,余光就发现他的手指到了跟前。
她连忙后退一步,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阿磐!”
他那件挺拓的龙袍搭在旁边的椅背上,身上只有一层中衣细滑柔软,夏萋萋抓住他的手腕,有一个圆溜溜的东西硌着她的掌心。
她忍不住拉开他的衣袖看了一眼。
那是一枚红色的珊瑚珠。
第016章
珊瑚珠并非什么名贵之物,而这颗珊瑚珠的色泽品相也不是上品,此刻却戴在皇帝的手腕上。
“你——”夏萋萋盯着珊瑚珠,好半天,才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发干,喃喃道:“你还戴着它,我、我以为你已经扔掉了。”
萧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黑眸中的阴鸷渐渐被委屈取代,闷闷地开口:“这可是我的定情信物,我怎么可能扔掉。”
“可、可是——”
“我可不像有些人那么无情,我说的定情信物,是要定一辈子的。”
……定一辈子吗?夏萋萋的指尖忍不住摸了摸那枚珊瑚珠,眼色鲜红艳丽,仿佛是染了鲜血。
萧旸冷哼一声,“我的这枚是到死都不会扔掉的,和它配对的那枚恐怕早就不知道被人扔到哪里去了。”
夏萋萋指尖一顿,像是被烫到一般,慢慢地离开了那枚血红的珊瑚珠。
萧旸黑眸死死地盯着她,“说了要相守一辈子,却把我抛弃了,我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边拼命求生,一边却还在想着那个无情无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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