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武帝仿若未觉,缓缓地磨蹭着她的手,眼神幽远,似乎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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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福儿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全套的命妇服脱下。
这衣裳实在不是人穿的,关键是她要穿着厚重的命妇服,顶着重重的冠,来回穿行大半个皇宫,一趟下来脖子都快被压断了。
换了身家常的衣裳,感觉整个人轻快多了。
这才去找卫傅,继续之前未完的话题。
时间拉回到不久之前的紫宸殿里。
“你在冰城开设的税所,将交易所和税所合并,是很有创新的想法,避免有些商人不交税或少交税,又能管控他们的售卖物品没有违禁,独立于当地官衙之外,就能避免官员肆意贪赃枉法……
“此法朝中已经在议了,若是可行,将会在整个大燕推广,是时你又是大功一件。”
站在下方的卫傅,微微垂着头,态度不卑不亢又不失恭敬。
“陛下谬赞,臣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觉得西洋人税所制更适合当时的冰城。西洋人还是有许多东西值得我们去采纳与学习。臣在冰城,结识了一位西洋来的传教士,他并非坐船而来,而是坐着骆驼一路从西往东……
“臣觉得,其实大燕也可以派人去西方和那些国家交流,如此一来才能采百家之长,清楚当下世界格局。臣此次进京,特意将这个传教士所做的地球仪带了来,进献给陛下,此物甚是奇特,可众观整个世界……”
“你等会下去,把东西给曹仁,朕还有其他政务,你且退下吧。”
“是。”
退到殿门外,曹仁正在此处等着他。
卫傅也没多说其他,命小喜子把装在一个大木箱里的东西,交给了曹仁。
曹仁笑眯眯地道:“估计娘娘那儿差不多也结束了,夫人应该是从玄武门走,将军可从那里去接夫人。”
卫傅对曹仁道了谢,临走前回头看了紫宸殿一眼。
他好像面有病色,难道是身体不适?
……
这次觐见,正武帝很正常。
怎么说呢?
除了例行询问了下两地军政之事,褒奖了卫傅在冰城施行的改革之法后,再无其他多余。
甚至连多余的试探和旁敲侧击都没有,正常得仿佛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封疆大吏。
而正武帝也对他很放心。
仿佛之前他还没入京时,心中的那些防备,以及私下做的安排,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就是太正常了,正常得让卫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感。
说罢紫宸殿的事,卫傅又问福儿去见皇后的情形。
福儿知晓他想知道娘娘的近况,就把当时见皇后的情形,丝毫没有省略地都一一说了。
然后她又说了自己的感觉,她总觉得皇后娘娘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儿怪。
卫傅脑中如电石火花般闪过一个念头,他终于找到正武帝哪儿不对了,就是给人感觉怪怪的。
但你若是细说,又说不出哪儿怪,人家其实表现得挺正常。
因此给他了一种违和感。
难道有什么事?
可二人思索了半天,都没想出所以然来,只当是自己心态可能不对过多思虑,才会觉得别人怪异。
.
与此同时,就在几千里外的冰城。
卫琦满脸风雨欲来,来到将军府,找到了刚忙完的陈瑾。
一见卫琦这副样子,陈瑾就知道他是发觉了。
想想也是,五公子不是不管世事之人,他既为镇边将军,掌管着漠北边防,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漠北的一些动静。
只是由于卫傅临行前的布置,给了陈瑾浑水摸鱼的机会,以至于直到此时卫琦才后知后觉。
“你到底是谁的人?”
卫琦怒火太盛,上来二话不说掐住了陈瑾的颈子。
陈瑾不过是普通男子的中等身量,卫琦却又超出寻常男子太多,抓他无疑是像掐小鸡崽似的。
“我是殿下的人,从来都是。”
如此情形,陈瑾依旧面带笑容。
卫琦面色一阵变化。
须臾,他狠狠地将陈瑾一把扔了开,去了一旁的大椅上坐下。
“你今天最好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不然我要了你的狗命!”
陈瑾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他面容普通,身量寻常,平时出没在将军府里,就像个隐形人似的。可恰恰是如此普通的陈总管,是名副其实的总管。
将军府里里外外一切,都是他管着的,甚至是卫傅的一些公务,有时候也不会背着他。
这样一个人,想做一些事太容易了。
……
这趟卫傅进京,也不是全然没有防备,他设想了最坏的情形,所以给自己安排了好几条后路。
例如这趟他入京,能带的护卫有限,所以他所带之人无一不是一等一的好手,并携带了大量火器。
还例如他安排了两队人马,乔装成行商的商队,一路在前头,一路在后,跟着他一起入了关。
如今这些人都混进了京城,就在燈草胡同附近藏着。
另有一批人马留在京郊,这里同时还藏了一批马匹,供以若是发生危机情况,不至于因为缺少马而无法逃脱。
甚至在燕山以北,居庸关之外,他也安排了一批人,这些人则负责接应。
这些后手,足够保证不管发生任何危机,卫傅都可以带着妻儿,迅速逃离京城,同时经由燕山迅速回到草原。
这些安排卫琦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陈瑾会浑水摸鱼,利用他哥的这些安排和布置,把黑甲军剩下的人马,除了他身边跟着的那几百人外,都调到了燕山以北的乌兰布统草原。
如今的黑甲军,早已今非昔比,人数达到了近六千人之多,而且是军备战马都极其优良的六千人,并非以前凑数的那种。
凭着这批人马,卫琦有自信带着人马把整个漠北漠西打穿,可惜他哥对自立为王一点兴趣都没有,依旧当他镇守将军。
即使卫傅这次为自己准备后手,也不过只动用了不到两千人,可陈瑾私下却调集了剩下所有人,他想干什么?
闯关?
乌兰布统草原过去就是燕山,燕山有天下第一关,居庸关。
居庸关距离京城,也就一日的路程,素来有京城门户之称。
如此情形,实在容不得卫琦不多想,尤其他清楚卫傅的布置,知道陈瑾是背着他哥干的。
“老奴不过是在帮殿下罢了。”
“你这是在帮他?他若是想反,早就反了,不会等到今日。”卫琦厉声道。
脱去了在兄嫂面前的伪装,卫琦眼中狠辣之色毕现,显然陈瑾再给不出能说服他的理由,他绝不会手软。
陈瑾似乎并不诧异的卫琦的态度,其实他早就发现卫琦是个两面人,在家里一个样,在外面又一个样。
一个在外面有‘杀神’之称的人,怎可能是个憨小子。
“就是因为殿下做不下决定,考虑太多,老奴才会帮他做决定。”陈瑾淡淡道。
“你有何资格替他做决定?”卫琦冷笑。
陈瑾微微叹了一口气:“老奴自然没资格,可若是皇后娘娘呢?”
第182章
“皇后娘娘?”
这下卫琦彻底愣住了。
愣完后,想想似乎也合情合理。
这陈瑾早些年在宫里时,就是皇后安排在太子身边的人,为此太子很是排斥陈瑾这个喜欢管东管西的东宫总管太监。
只是经历了那场大变,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本以为死了的人没死,而卫傅此时也成长了,想法也跟以前有着很大的不同,陈瑾是老人,自然深受信任留在身边。
所以陈瑾会受皇后的命令也很正常。
“五公子,老奴知道您敬重殿下,老奴与您的心思是一样的,若是有朝一日,能拿老奴的命,却换殿下顺顺遂遂,老奴义不容辞,相信您也能为殿下轻易舍弃性命。十年了……”
说到这里,陈瑾颇为感叹。
“十年了,娘娘在宫里忍辱负重了十年,殿下和您在外面也忍辱负重了十年。殿下积蓄多载,明明有能力打回京城,却顾忌黎民百姓,不愿重燃战火,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是个头?一日没有回到那个位置,家人性命安危,一刻都在别人手里……
“这次娘娘已经打算好了,借着她有孕之事,召殿下回京,趁机发动宫变。京里的一切娘娘都已安排好,但为了防止出现其他状况,特意让老奴调集了兵力,聚于燕山之外。是时,镇守居庸关的曹将军会放我们的人进去……
“那曹将军的夫人和娘娘,早在闺阁之时,就是手帕交。元丰朝的时候,曹将军因惹怒废帝,差点没被下了昭狱,是娘娘从中保住了曹家人,所以曹将军是我们自己人。等过了居庸关,一马平川……”
“京城还有京营,九门有九门提督步兵营,宫里有禁卫,哪来得一马平川?光凭几千人,可不够拿下整个京城。”
卫琦皱着眉提出异议。
“还有那个人,你真当那个人是吃素的,他当年既然能夺下皇位,这些年独揽朝纲,而无一人有异议,必然有其手段,你们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些年,卫傅和卫琦私下没少聊正武帝。
因为卫傅对正武帝甚为看重,连带卫琦也对对方颇为忌惮,自然不会小瞧了对方。
陈瑾微微一哂。
“娘娘既然做了安排,自然一切都安排好了,五公子你要知道,娘娘不会拿殿下一家人玩笑的,殿下是娘娘的命,必然是有了万全准备,才会命令老奴做下这些事。”
东宫有福 第2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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