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旭道:可是常风为你去找他打架了。
李南始终只是看着金旭,不肯把分毫目光挪到旁边的栗杰身上。他对金旭说道:纠正你一点,常风可不是为了我打架,他自封我们班的老大,哪个同学被欺负,他都会出头,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特别。
也不知他是故意这么说,还是他真就这样认为。
这话里的水分就大了,常风是有些以班里带头人自居的意思讲些很中二的义气,但常风很少跟别人打架,你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很失落。金旭道,你对他来说不是特别的,这点让你失望吗?这是你的动机吗?
李南露出不忿的表情来,直到现在,他才看向栗杰向栗杰说明什么似的,声音也大了些,但话是冲着金旭去的,道:你不会真以为我长得不阳刚,我就喜欢男生,我就喜欢常风吧?我跟你可不一样
好好说话。栗杰道。
我才不喜欢男生。李南像被按了一下暂停键,把情绪压回去少许,才接着道,我讨厌常风,我就是想看他失去爸爸以后的难受劲儿,所以我拿到新手机以后,联系上他,第一时间就去看他,就是为了看他有多狼狈。我昨天对别的警察说的话,就是真相。
别的警察,就是周玉,她不禁道:你讨厌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为什么要对他爸爸动手?
李南咬了咬牙,双手也握着审讯椅的边沿,很用力手背上爆出浅浅的青筋。
因为,他说,常风嘲笑我爸爸和我妈妈。
众警察:
李南道:这学期开学前,我们一家三口提前两天来了省里,我带他俩在城市里转一转,玩一下,我们家困难这么多年,终于没有大的负担了,是很高兴的事。他们回去之前,我也要回学校,我让他俩也到学校来看看,想让我爸妈参观我们学校旁边的航模中心,将来我可能也会去造飞机,让他们提前看一看,让我爸摸一摸飞机到底什么样。
参观过航模中心,李南想带他俩到学校去走一走,感受下自己读书和生活的地方,但父母都不愿意去,究其原因,他们怕残缺的外表给李南丢脸,甚至因此让李南被欺负、被排挤。
从小到大,李南从不欠缺类似的经历,早已感到麻木,来到新环境后,他对他的新学校、新同学很有信心因为他自己在这里,在人际交往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收获了很多友情和很多喜爱。
李南对父母夸下海口,称他在这学校里交到了最好的朋友,他的朋友不会让别人排挤他,欺负他。
但父母最后还是不敢,只在学校外的街角,就和李南道了别,他们在地铁站入口分别,父母要去火车站乘车回家去了,李南独自回了学校。
刚过完寒假,我很想我的朋友们。李南低垂着视线,脸侧颌骨处却能看出似是在咬牙切齿,道,重新见到他们,我真的很高兴。
刚和同学们说了几句话,常风从外面进来,大家一阵吵闹,常风笑嘻嘻地说刚才瞧见了奇人奇事,包括李南在内的同学都问:什么?快说!
常风瞧见的奇人奇事,就是他在地铁站里遇见了一对夫妻:男的是个瞎子,女的不到一米,俩人还拉着手,从背后看像父女俩似的你们想想,男的是不是挺重口,细品,你们细品不过那女的脸还挺好真生个孩子就倒霉了,也长一米高,还也瞎的,那还能活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男生们笑着,闹着,话题朝着青春期男生们最好奇的夫妻之事上滑过去,又拉回来,再滑得更远些,字字句句像锯子,把李南皮囊内的每一寸,都锯得血肉模糊。
这是十六岁的常风生活里极为普通的一次口嗨,说完他大约便忘了,又拿出他爸刚给他买的游戏机,大方地分享给同学们一起玩。
他没有发现,也远不会想到,站在他身边的、他最好的朋友,在这一刻恨他,恨得将牙龈咬出了血。
他自信、他大方,人人都喜欢他,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有个好爸爸,他爸爸像他一样有副好相貌,还在我们都想进的单位工作,他时常吹嘘他爸爸如何厉害,他就是想让我们羡慕他。如果没有了爸爸,他拿什么炫耀,靠什么让大家围着他转,他还有什么底气嘲弄别人。我再也不想看到他像那天那样笑,我要他再也发不出嘲笑我父母的声音。
李南道:杀了他有什么意思,我要看他的笑话。
他说着这样令人齿寒的话,眼里却滚下泪水。
就像金旭所说,他太小了,过年后才刚满十六岁,他还没有长大到能为自己、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年纪,失控的情绪如恶魔一般操控他犯下了不可挽回的罪,行为上木已成舟,青涩稚嫩的灵魂已经在惶恐和后悔中回了头。
金旭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李南点点头。
案发前两周,常亚刚带常风出去吃饭,据说也带了你一起,你那时候已经在计划杀掉常亚刚,对吧?金旭在得到李南点头肯定后,接着问道,你当时有没有留心观察过常亚刚?他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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