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渊华的脸,是纪煦潮在给。
以前龚渊华觉得纪煦潮小,也没把小朋友特别当回事,这几年下来,他也算是看明白了,纪盛无所谓把他当不当朋友,他靠过来,接住他的不是纪盛,而是纪煦潮代纪盛接住了他。
所以早上吃完饭,纪盛跟前来纪家拜访的人去谈话了,他身边只有纪煦潮,他也没说要回客厅继续睡觉,而是看纪煦潮和家里人说完话,要去后面院子里散步,他也厚着脸皮跟着去了。
“华叔,你回去睡个回笼觉吧。”纪煦潮见他跟过来,也是乐了,“我这没事,你就放心好了。”
“没有没有,我走走,我也走走,醒醒神。”
“行吧,困了你就回。”
纪煦潮也没赶他,龚渊华跟着他走了一阵后,道:“你爸还是跟以前一样起得早啊?”
“对,他早上锻炼过了,完了做好早饭再喊我。”
“你们作息倒是从来不一样。”
“那是。”有时候纪煦潮非要腻歪,会跟着他爸作息一到一两天,可用不着三天,他就会被打回原形,该怎样就怎样。
两个人天天见,但还是他按他的时间走,纪盛按自己的时间安排走,说是两个人老呆在家里,但除了晚上那段时间,白天算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真不长。
小时候也差不多,父子俩各有学业,出国那阵也一样,各有各的事忙。
二十多年下来,纪煦潮也没有跟他分不开的感觉,但这只是感觉,要是两个人各处一方,那种落单的感觉就很明显了。
纪煦潮试过,就试过一次,就不打算他的人生再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他要把这种机会,全部扼杀在摇篮里。
“叔叔还是有些不太理解你,”龚渊华说到这,顿了一下,道:“你比我想的,要大度多了。”
这是在夸他呢,纪煦潮快要笑死了,哈哈笑了好几声,实话实说道:“不是大度,华子叔,很多时候我都快要气死了,我心眼跟针一样的小,可想不开又如何?我想不开,我痛苦难受,纪盛这本来想得开的,跟着我一起气愤难过,还要发脾气,可发脾气?我们爷俩这摊子好不容易铺开,一顿脾气就前功尽弃,我这哪是想得开,我这是不得不想开。”
龚渊华脸上因为吃了顿好饭而起的轻松,这时顿时没了。
纪煦潮看他笑不出来,他笑了,他还是笑得出来的,“不是笑得出来的人受的罪就少了,快乐也不是凭白就冒出来的,我和我爸得到手的人事物,得到的都不容易,可能就是受过的罪太多,就活成了现在这种小心翼翼,对什么都很珍惜的态度来。这跟那些家里生活条件好了,还是忍不住要用米饭把油汤拌了吃了的老人一样,哪怕有多的可以尽情选择,可我们还是想按我们的习性,来对待我们认为珍贵的事物。”
“别人笑话不笑话,”纪煦潮两手揣兜,耸了下肩,“跟我们的实际生活无关,笑话就笑话吧,我和我爸,都选择了诚实面对我们的内心。”
不是外面的花花草草不够美,也不是外面的野食不够香,而是他和纪盛一年一年地生活下来,他们就早把两个人你长成了我,我长成了你,对方就是自己的生命所有,有另外一个人充当自己所有的生命养分,这就行了。
有了适合的,要那多余的干什么的?
龚渊华没说话……
他只是觉得眼睛突然有点烫。
他也不是在花花世界迷失了,他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嫌别人的生活不够绚烂,是因为他做不到纪盛那么十年如一日的朴实。
他认为自己的生活丰富多彩,没有经历过的纪盛,万万比不上他所经历的感官的满足,可为什么他还在羡慕纪盛?
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他太贪心,要了处处多情的好处,还想要朴实无华的相伴?是他什么都想要,却实质什么都没得到,他才不甘心吗?
是的,也不是的。
他看似有了真情,但最后他谁都不信,他也不稀罕没有彻底征服他的人的真情。
他其实没把他们当回事。
他的心是空的。
他的痛苦,不是他喜爱过的人,做了他不喜欢的事,而是他要假装痛苦,他才不像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其实他无所谓他们是什么样子,一切都在他的意料当中。
但他还是羡慕纪盛。
羡慕他什么?
羡慕纪盛的愤怒是真的,他爱纪煦潮也是真的。
纪盛真实的活着,踩在地上,踏实无比。
而他得来的太像虚假,假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拥有让他们哭他们就哭,让他们惨他们就惨的能力。
而他们真的哭了,他们下场真的也很惨,连他的儿子也死了,他居然要假装痛苦,才能说明他是一个能感同身受的真正的人。
这让他得到了真正的痛苦,以及踩在棉花糖上的惶恐,恐惧,这才是让他惶惶不可终日,不敢睡觉的本因。
他没有心啊,他的生存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龚渊华惊恐地发现,他居然没有心。
他的生命情感里,没有生命,也没有情感。
就在这一刻,龚渊华惊愣地瞪大了眼,他似乎看到了不久后的未来,那些被他空心辜负的人事物,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把他这个自私的,只爱自己的人吞在了那张血盆大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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