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没听到回应,少年忍不住再抬起头,却看到侯爷盯着他的嘴唇,目光有些怜惜,“是我伤了你。”
少年摇摇头,问:“无妨,您好些了吗?”
“好多了。”
少年便笑了,道:“那再睡一会儿吧,等醒过来,就都好了。”
侯爷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穴道被封,属实无甚气力,便只是微微颔首,就又偏头陷入了昏迷。
☆、第 5 章
侯爷再度醒来时,枕边之人已经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少年纵然在睡梦中,依然侧着身,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掌心,另一只手揽过肩膀,维持着拥抱的姿态。
烧了整夜的油灯早已燃尽,此刻天虽尚未大亮,但已有熹光自窗户缝中挣扎进来,屋内倒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少年阖着双目,素来桀骜的脸显得稍许柔和,只是绷紧的下颌线条依旧格外倔强。他的唇边还残余着淡淡血迹,那是昨夜为了不让侯爷弄伤自己,甘愿被咬的。
这人好像总是这样,做着赴汤蹈火的事情,嘴上却什么都不说。
侯爷没有发出动静,垂眸凝望着少年的脸,很久,很久。
半晌,他才不声不响地抽回被攥住的指尖,微微抬手,轻柔地揩去了那抹血迹。
正如巫医所说,经过这番治疗,虽说痛苦难捱,但到底从阎王手里抢回了命,侯爷衰败的体格日益好转起来。
原本总是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身量也不再是病态的瘦削,在全府上下齐心协力的照料下,终于养出几两肉来。
少年这才明白,曾经他眼中的侯爷已是天上有地上无的谪仙人物了,可和如今的容光焕发相比,却又完全不值一提。
倘若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容安侯,不知该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原来世间真有这般玲珑剔透之人,见过他,眼底又如何再装得下别人。
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少年不再忧心忡忡,笑容多了许多,来去步伐也轻盈了。
他抽空去御赐的府邸稍作安排后,便成日在侯府灶房忙碌着。
是巫医说的,侯爷现下不宜大补,应多食五谷杂粮,循序渐进才能彻底康复。
家常菜,怎么烧也难有新花样,少年便翻遍各地菜谱,琢磨各种新奇口味。
他过去并未尝试过烹调,初时难免手忙脚乱。
可无论任何事,都抵不过用心二字,用了心去做,很快便能像模像样。
难得来中原一趟,巫医和药女并不急着回去,干脆继续住在侯府,由夏蝉和冬雪领着去街上闲逛游玩。
药女最擅长熬药,侯爷虽说已好了大半,但多年的病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拔除的,还需要继续用药。
这每日的一碗药,便都是由药女熬好,送到侯爷屋中。
与巫医的飘然出尘不同,药女身为云羌子民,对过去常对云羌伸出援手的大梁战神容安侯,有着刻在骨子里的敬意和崇拜。
这日,她把药放在案几上,打眼瞧见侯爷正目光悠然地望着窗外,神情中好似带着几分苦恼。
她便没有急着走,而是冒昧地问了句:“侯爷,您很快就会安然无恙的,可为什么还要忧愁呢?”
侯爷把目光收回来,笑了笑,说:“你又是从哪看出我在忧愁呢?”
“眼睛。”药女认真答道,“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即便草原上的大黄牛,眼睛里的情绪都是藏不住的。”
侯爷怔了怔,敛去笑意。
他没有回答药女的问题,而是说:“既如此,我有一句云羌话讲与你听,你若能告诉我此为何意,或许能为我解忧。”
“侯爷请讲。”
过耳不忘,对侯爷来说,也并非什么难事。
他缓缓地,将少年回京那日,说与他听的云羌话,重复了一遍。
药女听完后,沉思片刻,问:“这句话,是谁说给您听的呢?”
侯爷淡笑着,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药女没有追问的打算,她想了又想,再开口时带着满脸的为难。
“侯爷,这是句很好很好的话,可惜我的中原话并不精通,不知该怎么讲给您听才更贴切。若是讲得不好,就践踏了那人对您的心意。”
该是什么话,才担得起如此郑重。
侯爷的指尖轻点桌面,半晌,才说:“那你就只告诉我,这话,该是在什么时候说的。”
这倒是好回答多了,药女不假思索道:“在云羌,这句话,通常是女子对着她心仪的男子告白之时,才会说的。”
药女从侯爷的屋中出来,想到方才侯爷听到她的话之后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
蓦地,忽又想起,这话她在军营时,曾教给大将军过,希望他若是听到云羌女子的表白,不至于一头雾水。
可若是大将军教给侯爷的,又为何不把含义一起教了呢。
怀揣着满腹疑惑,她最终还是决定去问问少年。
彼时,少年正如往常般在灶房中忙碌。叫花鸡难做,他倒腾了整个下午,依旧不满意。
听完药女的话,少年手一抖,原本要涂到食材上的料汁,堪堪倾倒在了自己身上。
药女一惊,慌忙拿出手帕帮忙擦拭,“将军,您怎么了?”
少年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继而苦笑道:“没事,这一天总归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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