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彦怕也就一眼没看到,只听外面的地面上“咚”的一声,刚刚还趴在墙头上的杜县令就没影儿了,紧接着墙外就传来杜弘林的哀嚎,差点没把胡彦这颗小心脏给从胸腔里吓出来。
“诶呦呦!疼死我了,诶……你们几个!我是本县县令杜弘林!是你们高老爷叫我出来的!都别动,给我站好了!”
外面先是一阵沉默,但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
“若是高大人让出来的,谁还翻墙啊?快抓回去!”
“诶!他跑了!”
“快追!”
胡彦站在墙根儿下面,他现在反倒希望听到杜弘林被抓的声音,可过了老半天,他听着外面几个护卫回来,却没听着杜弘林的声音。
胡彦心下一沉。
这事,该不会就这么被自己搞砸了吧……
按理,以杜弘林的身手,轻易是跑不掉的。他一见那几个看守朝自己奔来,迈开腿就往大路上冲,才跑了没多远,已经要累得喘不上气了,可后面看守追得正紧。怎道这时路旁林子里忽然窜出个人,将他一把拉入林中。
杜弘林一声嚎叫,只听那人低吼一声,“往这边跑!”
那人音调怪异,听得杜弘林心下一惊,但眼看着身后看守越追越近,他也顾不上生疑,只得跟着这人在林子里沿着野径中的兽道发足狂奔,不一会儿,身后的追兵渐渐听不着声响了,而杜弘林那一张脸也涨得紫红,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瘫在原地喘了老半天。
而那个从路边跳出来救他的人,就是老闻。
李兆朔与老闻这二人,打从胡九彰走后没多久,也匆匆离开了县衙。
县衙里只老闻一个人肯跟着李兆朔出来,剩下的那些人,虽说没有为难这位落难公子,但要让他们跟着干,李兆朔一没钱二没权,单靠一张嘴在这里空口无凭,也实在很难令众人折服。
李兆朔和老闻两个人双手空空走出了县衙大门。李兆朔神情低迷,一旁穿着破旧杂役外袍的老闻,倒好像正思考着什么,乌黑的眼睛闪闪发亮。
“老闻,你跟着我怕是也没什么用了,就咱们两个人,做不成什么。我也不想牵扯你太多,要么你先回去?你能帮我到这一步,已经很好。我李兆朔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来日我若有命回到长安,定会报答你。”
李兆朔定定说着,显然是准备与老闻道别了。可老闻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侧过头看着李兆朔,反而好像对他这一番话很不满意。
“李公子,那你打算怎么救出肃王殿下?”
“这……再想办法吧,或许胡先生那边有办法……”
“或许吧。但倘若他们那边没办法,叛军的这笔买卖,岂不就做成了?”
“这……”李兆朔被他问的心烦意乱。
“要我看……李公子,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交易的地点,咱们现在赶过去探查一番,再做打算,也好过就这么僵在这里。”
“这话不错。”
李兆朔连连点头,他的确就要去那里。
李兆朔时不时朝老闻那边看,实话说,这人长得其貌不扬,喉咙上还有一大片骇人的伤疤,说这人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他都信。可眼前的这个老闻,却只是县衙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杂役。
最初李兆朔被关来时,也是老闻主动过来,给他送水送饭,帮他向外面打听消息。
现在想起来,从始至终,没有哪一件事,是李兆朔求着老闻去做的。老闻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于自愿,以至于李兆朔倘若不深想,他几乎都要忘了,老闻只是县衙里一个总爱帮着自己的杂役。
“老闻,你真的只是个县衙的杂役?”
李兆朔一直怀疑老闻的身份。单看他脖子上那块骇人的疤痕,都知道这人的过去定然很不简单,但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问。
“不是杂役还能是什么……”
老闻轻叹着。
“李公子,趁你现在还能做点什么,赶快去做,别等到什么都做不了了再后悔。”
“后悔的事我可做得多了。”
李兆朔止不住苦笑。
“老闻,咱俩也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你就不愿意告诉我一点关于你自己的事?我到现在,可是连你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二人在去往承山寺的土道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这二人都不知道道路尽头,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怎样的场面,但他们都打定了主意要去。李兆朔是为了父亲和弟弟,而至于老闻是为了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我身上没什么值得一听的过往,李公子,真的。”
他语调诚恳,“我叫闻百川,真要说的话……李公子,不怕你笑话,我有个亲戚,恐怕你是知道的。建安的卢成安,是我堂兄,只不过我与他之间,尚有些过往的纠葛,没有说清……”
老闻声音中满是哀叹,而李兆朔已然睁大了眼睛。
他怕不是没听错,眼前的老闻,居然是卢成安的堂弟!
李兆朔止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可仔细想想,这其中的确存在联系,此前李兆朔拿到的那些召令,都是老闻从建安县给他弄过来的。他原先只以为是老闻求了那边的人,才拿到这些东西。如今看来,不是老闻求了谁,而是他本身就与卢成安有关系!
想到这儿,李兆朔不住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兴奋感笼罩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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