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皇子众多,如今在世的却没几个了。傅思不知自己的父皇当年具体是如何斗败一众兄弟,最终决胜登临大位,但其过程一定伴随着雷霆手段,凌厉而血腥。
以至于如今仅存的两三位皇叔,胆怯到无旨不敢踏出封地半步,规行矩步丝毫不敢有所僭越。
而这位,却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隐姓埋名做上了玉华寺的住持。即使面对帝王,态度也无半点恭顺。
夜风朔朔,傅思感觉自己在发抖。竭力控制,收缩手脚不敢动弹,怕弄出声响暴露踪迹,但越是控制越要出错,叮当一声,碰响房檐。
屋中康元帝神色一凛,环顾四周,断喝道:“是谁!”
傅思敛声屏气,不敢动弹。
住持盘坐在蒲团之上,幽幽睁眼,扫向头顶,“皇帝疑心太重,不过是一只猫而已,也让你戒备至此。”
康元帝冷哼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普天之人,并不都是朕的忠臣。尤其在此处……大哥连吴国使臣都敢杀,朕敢不戒备?”
傅思闻言心头又是一惊,无论如何不敢再动,伏在房顶,听住持回复。
“使臣真是我杀的么?”住持起身,冷视皇帝,“傅胤颉,从吴国使臣踏入楚国的那一刻,真正的副使便被偷天换日。我杀的那个,不过是你安排的障眼替身。我是杀了他,不过,你敢说,他死得不是正当其时,正中你的心意?”
康元帝闻言拂袖,“一派胡言!无端端的,朕为何要杀吴国来使!分明是你,狼子野心,蓄意破坏两国安宁!”
住持冷笑着看他:“傅胤颉,你向来是会道貌岸然,把他人推进污水里,自己站在岸上,名正言顺一身干净的。从前是,如今也是。此时此处就你我二人,有何不敢承认?你才是野心勃勃那一个,联合吴国灭掉草原,安稳不过几年,你又想吞了吴国。蓄意破坏两国安宁的,到底是谁,你心里清楚!”
对方开门见山,康元帝索性也不装了,倨傲道:“大哥身为楚人,却心系草原,当年正是因为你优柔寡断,朕才有机会吞下半壁蛮族沃土,顺利登基为帝。如今,朕有意将傅家的天下再行扩充,先帝在天之灵亦会感到欣慰。反观大哥你,为了那个蛮族女人,落得如此地步,你难道不恨不悔?”
住持轻蔑道:“蛮族女人又如何?总好过你,心心念念一个蛮族男人,可他宁死也不愿多看你一眼!找了个只有三四分像他的,还不是死于非命。人间情爱温存,你不配获得半分,哪怕是来自替身的虚情假意,你也不配!”
“一派胡言!你住嘴!”被戳中痛处,康元帝勃然大怒,重重挥出一拳,却被轻松闪过,没伤到对方不说,反而自己一个踉跄跌倒,狼狈至极。
住持冷眼看他,继续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得到楚国又如何?即便日后,你吞并吴国,坐拥天下又如何!明月信至死都恨你入骨,今生、来生,永生永世,你和他都只能是仇人!”
字字诛心,康元帝跌坐在地,没了半分帝王威势,不住喃喃:“怎么会是仇人!阿信是爱我的……我有苦衷,我不灭草原,如何为帝?我杀了草原全族,但我爱他啊,我要留他在我身边,荣华富贵共享江山……他为什么要死!草原不再,但他有我啊!还有我们的儿子啊!他甚至没有看儿子一眼……我把天下都留给我们的儿子了,他为什么要死!”
住持冷喝打断他的胡言乱语,“那是你的儿子,是你所不屑的蛮族女人的儿子!就算你封他为信王,就算日后天下尽归其所有,于明月信而言,毫无意义!外甥再亲,也不是儿子!”
“你胡说!忆儿就是我与阿信的儿子!他眼睛像极了阿信!”康元帝眼睛被怒火烧得通红,翻身而起,死死攥住对方袈裟前襟,“你恨我杀了那个女人,所以这样说……忆儿乖得很,他认阿信为父,日日供奉,他就是我和阿信的儿子!日后,万里江山,都是他的!”
住持没有反驳,只是冷冷发笑,“但愿他能如你心愿!”
这笑容冷冽而意味深长,康元帝颓然失力,喃喃道:“朕把天下都给忆儿,阿信就会原谅朕了。朕已厉兵秣马,一年、至多一年时间,天下一统。不仅草原故土,整个天下,朕都送给阿信……他会原谅朕的……”
住持见他癫狂至此,摇头叹道:“穷兵黩武,徒添业障。纵使你不惮报应,非要一意孤行,虽有兵马,良将难求。养尊处优多年,你难道还能御驾亲征?或者,让你心爱的信王去战场厮杀?”
康元帝沉声道:“怎能让忆儿涉险?留傅思在京,本就是为忆儿避开风头,抵挡明枪暗箭。朕一声令下,他不敢不去替朕、替忆儿,打天下。”
“你倒舍得,心也够狠。不怕逼至绝境,此子反噬?”
“若无反心,尚可留他回去蜀州;若胆敢觊觎皇位,非嫡非长非贤的孽障,留他何用!”
天边轰然炸开惊雷,傅思恍若未闻,愣怔僵硬。
难怪先前宴会生乱,父皇不问青红皂白便将他拘禁,丝毫不怀疑傅忆,原来一切都是为了爱子!
从头到尾,他只是傅忆登临大位路途上的一块垫脚石。
若硌脚,就除去。
哪有什么骨肉之情,都是算计,都是利用!
康元帝语罢拂袖离去,住持在禅房中继续打坐,室内无人,他却说:“有怨有恨有疑有惑,不妨当面来说。”
--
第103页
同类推荐:
梵行、
穿书之欲欲仙途(NP)、
女配她只想上床(快穿)、
顶级暴徒、
碎玉成欢(np)、
快穿之渣女翻车纪事[H]、
[快穿]与魔女的交易、
(快穿)插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