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淮怔怔不能言,似是说到他心上,许久他才叹道:“有时候,恩情啊,更难还。”
钟岐云不知李崇淮口中的恩是何事,但不管怎么样,那肯定也是上一辈的事了,他想了想还是说道:“李哥冒着天大的危险庇护卓晚舟这些多年,那就算是偿还了吧,皇上的意思,我想来也不是要李家真的做那背信弃义之人,只要李家这处不做不为便可,之后皇上亦不会怪罪。”
李崇淮叹了一口气:“他是要我不给卓公子供给兵器吧?”
“是。”钟岐云想了想还是说了句:“兄弟给李哥说句实话,不知李兄如此思量,若是拿卓晚舟与谭元雍比,你觉得谁谋略更甚,谁胜算更大?我虽对其不了解,但这么多年一直躲在众多谋士之后不敢上前,说句难听的话,这样的人胜不了。”
“若是败了,李家必定万劫不复,李哥何必为着那已经还了的恩情,搭上两百年的大家族,不若趁早收手。”
第177章
十一月中旬,在国中百姓惧怕战火痛骂朝廷的时候,在两湖米粮告急时,门下省拟定降农税令在各州、各城、各村、各镇张榜告示天下。
榜文明示:盛宁元年十二月起,原三十三之一的农税降至五十五之一。
“这,这是啥意思?”
“啥意思?这还不懂?原本咱们收成之后不是每三十三斤粮食要缴纳一斤给朝廷吗?榜文说啊,从今往后,咱们五十五斤才需交一斤粮了!”
“这种好事儿!”
“可不!盛宁皇帝是好人啊!”
大晸国中百之七八十的皆是农户,降低米粮的消息一出,正如谢问渊预料的那般,一时间国中热议的西北战事就被盖了过去,毕竟比之还未烧到眼前的战火,少缴纳粮食税赋更贴近百姓切身利益,也刹时稳固了民心。
某些居心叵测之人肆意散步于朝有害得话语,让这一纸降税令击得溃散开了。
之后一日,随之而下的,还有一纸暂行两年的海商律,律中载明:大晸朝征收四十之一的海商税与三十之一的外邦关税,大开杭州、泉州、玉环、松江、茂江、青州、燕尾、颍州八处通海行商口岸。户部增设行海司,沿海州府增设海缉蜀,专司海岸巡查备记等事宜,并在律中定下行海通行要件、海商行海之规矩,其内容与当初钟岐云予冯评提及的大同小异。
而其余涉及的事宜,不外乎官府巡查护佑海商之责,稍有些脑子的都能瞧出,那八大口岸不就正好是钟家建好或在建的行海口岸,通海口岸都是钟家的,那不暗示着行海几乎钟家做主了吗?更何况那些官府巡海护佑船商、维持海商秩序条款,说白了也几乎算得是在保护钟家船只了。
朝廷想要钟家拿出钱来,所以就给钟家大开方便之门了。
如此,朝中其余还在观望的商贾,就都寻到了各处乘风驿找到管事商谈往后的生意了。
虽说眼下的海商律出的仓促有些东西还未完善,但望着其上所列明的事,钟岐云还是颇为满意。
所以,在听说两湖再一次缺了粮食的时候,知晓谢问
渊钟岐云大手一挥,在国中上下米粮富足之处重金购买米粮,而后让钟家商队送往两湖。
这样,其余近日与钟家结好的商户亦不能视如无睹,多多少少都拿出了些家中存粮,一同助两湖度过劫难。
这事钟岐云并未与谢问渊提过,他只是知晓两湖今年无收,却不知谢问渊预备作何打算。
所以,十一月末,在谢问渊抽出一分闲暇思量着向盛宁皇帝提出拿国库银钱购置粮米赈灾之事时,冯评匆忙来报两湖米粮问题已经解决。听罢,谢问渊神情难得有那么一丝诧异。
“......若说这钟岐云,倒也真算得一个仁义有德之商了。”
冯评在那处笑着赞扬钟岐云此等义举,谢问渊也是明白了钟岐云为什么要这么做。此前在杭州他的确与钟岐云提过两湖两年遭灾之事,不过这一次他却未曾想让钟岐云去帮着自掏腰包,尽是做些赔本赔钱生意,所以他也只是谈话时说到一次而已。
按他心头所想就是让朝廷开国库、拿银钱购置米粮,虽说此间兴许要与朝中那些本就不赞同征战之人斡旋一阵,他也知晓那些人就等着这个时候来编排几句,有些烦人,但也终究可行。
可哪里想到......
谢问渊垂下眼眸,昨日他还收到了钟岐云的信,但信里钟岐云对此事却没有一个字,若是这次赈灾之事是其计策之一,钟岐云必然会给他提及,但钟岐云不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不是甚么计策,这件事对如今声誉、地位皆至顶端的他而言并没有丝毫利处。但他却这么做了。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这天下还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么义无反顾又小心翼翼?
谢问渊明白,若是钟岐云先予他说,他亦不会同意,钟岐云向来听他的,自然也就不会去做,所以钟岐云才一次也没有提到,只为着帮他解决些不必要的麻烦。
心下有些无奈,但却掩不住那渐起的暖意。
政事堂里冯评依旧侃侃谈道:“臣估算着,钟家此番至少拿出了百万两银子,现下想来,这大商巨贾实在不得了,百万两说拿就拿,似
不值钱的流水一般,”说到这里冯评叹息着摇头道:“哎,若是我有这般多的银两啊,两湖一事,哪里还会操心至此?还会去琢磨如何与那些个顽固唇枪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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