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钰是个不折不扣的护弟狂魔,前世能因赫连奚被迫和亲被刺激得黑化夺权,也能因赫连奚死在长黎,宁愿冒着被夜郎一块儿覆灭的危险,都要报复长黎。
赫连奚是她的逆鳞,也是她的软肋。
然赫连钰还记得这是在长黎,不能像在栖凤那样立刻跑过去安慰。她正暗自心焦,就见坐在赫连奚身旁的俊俏少年郎比她还要紧张,连忙给赫连奚递了面帕子,赫连奚只望着赫连钰没注意,那少年就轻轻用帕子拭了拭赫连奚的眼眶,低声安抚。
赫连钰暂且放下心来,对这名少年的好感提升不少。
逢场作戏的事她堪称炉火纯青,那少年对她弟弟的紧张关切都是实打实的。这让她放心许多。
看来弟弟在长黎后宫,不是没有交到朋友。
有真心朋友相伴,总比孤立无援好上许多。想她父妃贤妃这么多年,母皇带给他的只有伤心,全靠郑贵妃这个挚友相陪才撑了下来。
所以没了郑贵妃……父妃也彻底对母皇心死了。
她按捺不动,微微笑道:“相见是喜事,你哭什么?这般失态,也不怕皇帝陛下怪罪?”
这样严肃正式的外交场合,御前失仪确实是一种罪名。这要搁栖凤,绝对要被别的妃子逮住好好发作一番,赫连钰这么直接说出来,反倒会让皇帝说出“不会怪罪”这种话,回头不会给她弟弟委屈受。
在栖凤,每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要透着这样百转千回的思量,着实是很累人的。
谢重锦听出了赫连钰的意思,唯有感叹这姐弟两的心眼能有一万个,不知道栖凤皇宫究竟是怎样的人间炼狱,能将人一个个养得这样小心翼翼。
其实长黎并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谢重锦是个很光明磊落、率直宽容的性子。
若不是那无数世的摧残,让他也练就了深沉的城府与伪装,他也不会敏锐到这个地步。
谢重锦不在意道:“你们姐弟重逢,欢喜激动是人之常情,何罪之有?七皇女今夜不妨在飞泉宫住下,飞泉宫正是九皇子寝居。八月十五中秋时,九皇子可想家得紧。如今正月十五团圆佳节,自然要好好团聚。”
飞泉宫还有几处空着的偏殿,让赫连钰小住几日正好。
赫连钰一怔。
栖凤国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除了女帝,男女在后宫住在一块儿,哪怕是亲人也说不过去。男子入宫后要见家中姐妹,都是要隔帘相见的。
她虽很想与弟弟团聚,但也不能做这种事,坏了弟弟名声,便婉拒道:“赫连钰住驿站,能入宫看望阿九即可。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合规矩。”
谢重锦说:“长黎没有这条规矩,七皇女既来长黎,入乡随俗便是。”
赫连钰:“……”
是啊,长黎连女人都没有,当然不会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
但这样真的是可以的吗?
就算皇帝不在意他们姐弟住在一起,可后宫还有那么多妃子,就这样放一个女人进去了?
当然,也可能是长黎全员皆弯,所以不在意……
赫连钰想着想着,竟说服了自己。
陆雪朝温声道:“七皇女舟车劳顿,一路辛苦,长黎备下筵席,为七皇女接风洗尘,还请七皇女尝尝长黎的酒菜瓜果。”
他一开口,语气温和,音色冷冽,似暖玉相击,击碎凡尘烟火。
长黎的皇后……当真是国色天香。
赫连钰惊艳于长黎皇后的美貌,对他的话却不以为意。
宴会上的酒菜么,大多是中看不中用,看着精致,实则吃起来味道一点儿也不好。她吃惯了宫廷御膳,不觉得长黎的能好到哪儿去。
至于瓜果,最好最甜的都在栖凤了,长黎能如何相比呢?
不过身在长黎,多少要给面子吃些。
这些想法止于赫连钰入口的那一刹那。
这数月花满楼月月上新菜肴,佛跳墙、蟹黄鱼翅、芙蓉虾、冰糖湘莲等齐齐上阵,柳太尉几乎是住在花满楼,成天拿着个《天下美食排行谱》纠结如何记录排名,这些五花八门、风味不同但都美味无比的佳肴着实让他选择困难症发作。
不断上新且无可替代的菜肴,让花满楼的生意从没下去过。不光玉京,江南分楼自谢重锦回京后,也立时就被一大群江南富户攻占,生意好得不得了。
陆雪朝趁热打铁,让花颜安排人在全国各地又开了几家分楼,把花满楼的名声打响到长黎每一个角落。
幸亏花满楼开的分楼不多,定位高端,价格不菲,有一定门槛,不和普通老百姓抢生意,否则其他酒楼都要没了活路。
谢重锦原本就为花满楼题了名,见此直接将花满楼的菜肴摆上国宴,称这些菜为国菜。
本就名声大噪的花满楼在这层皇帝光环的加持下,甚至吸引到了邻国人的注意。
邻国商人慕名而来,尝过花满楼的菜,回去就到处宣扬:“没尝过花满楼的菜,就不算去过长黎。”
本国食客则说:“不去花满楼一趟,不算来过人间。”
这些盛名,赫连钰略有耳闻。
但因为夸得太离奇,反而失了真。
当下亲口一尝,才知道名不虚传。
赫连钰尚且能不动声色,其余栖凤使臣已经表情失控,露出惊喜与享受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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