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是内府卫的, 曾供职北衙禁军, 吕太尉曾提领末将多年。”
苏琬儿的心有一瞬的漏拍。
“哦,赵将军来我瑶华宫可有要事?”
“是的!”赵勇一个颔首:
“末将被吕太尉召进了北伐军,随太尉大人去了颍川和安西都护府, 才从赤水关回京。末将是来送信的……
太尉大人在追击突厥汗国大王子帕伊时,误入流沙山,失踪了。”
流沙山,失踪了……
琬儿脑中一片空白,有些回不过神来。
“流沙山……是什么东西?”
“……”赵勇语迟。
“呃……苏姑娘节哀,太尉大人他或许再也回不来了。流沙山是大漠深处的怪物,当地人都把它唤做地狱之河。这里的沙像河水一样可以流动,当有牲畜、人马置于沙体之上,人马、牲畜就会像溺水沉塘一样,一直沉到沙山底部,什么都……”
“够了!噤声!”
苏琬儿的腿禁不住抖若筛糠,周身有些脱力。
她抬手扶住身边的茶桌,缓缓坐下。
“对不住了,赵将军,奴家胆子小……适才失态了……”
苏琬儿满脸歉意地望着赵勇,她想站起来给他道福,可是身体太软,她做不出这个动作来。
赵勇满脸愧色,他低头,再度一揖到底:“无碍,是末将唐突了……不应该与姑娘说这些……”
“可有告知陛下与太后?”
“是的,末将昨夜子时回京时,便直接叩开宫门去了长乐宫,禀告过此事了。”
他真的回不来了——临别那日的话,一语成谶……
琬儿有些心酸,原来钱媛之早知道了,可是她并没有派人来告知自己。
她极力忽略掉心中那沸腾的翻涌,想再多问几句话,却听得赵勇继续开口:
“属下来求见姑娘并非为了说太尉大人这件事。”
“哦?那是为了什么?”
“唔……是这样的……”
赵勇黝黑的脸上有尴尬泛起,他挠了挠后脑勺,扯起个敦厚纯良的笑:
“是这样的……太尉大人曾专门同属下交代过……他说……他说姑娘您这儿有一件他吕家的传家宝,说是一块玉佛……
太尉大人说了,如若……如若他在沙场上战死,就让属下来寻姑娘,要姑娘把这件传家宝还给他,属下给他带回去作陪葬……”
“什么乱七八糟的!”
琬儿的手狠狠拍上了身侧的茶桌,有不知是怒火还是什么东西一瞬间蹿上了天灵盖,让她忍不住就当着这位无辜的武骑尉拍了桌子。
苏琬儿的脸上有难堪有愤怒,各种复杂的情绪让她的脸色看上去怪异极了。
这回苏琬儿的腿重又恢复了力气,她急急忙忙直起身来,双手握拳紧贴在腰间给赵勇道了个万福。
“奴家失礼了,赵将军多担待……”
赵勇也很尴尬,他也觉得吕吉山这事儿办的小器了。不就一个玉器吗?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哪怕它再贵重,既然送都送人了,临死居然都还惦记着要回来陪葬!
这是有多抠门的一个人啊!
赵勇咽了一口唾沫,稳了稳心神,心道,兴许这玉器价值连城也不一定,所以太尉大人临死都还牵挂着这一件宝物。
赵勇再度深揖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
“求姑娘成全!”
赵勇领的是军令,不把这玩意拿回去放吕吉山的衣冠冢里陪葬,他日后归西了见到吕太尉也不好交代!
只是苏琬儿要让这位敦厚纯良的老实人失望了,她深吸一口气,对着伏身在地的赵勇的后脑勺,平淡无波地吐出两个字:
“不给。”
她决定了,她要把这劳什子血玉拿去换银子!
吕吉山太可恨了,虽然她早就想把这块玉给扔了,但是顾念往日二人的绵绵情意,她愿意留着这东西算当个念想。虽然不应该跟一个死人计较,但是今日吕吉山的举动实在让她出离愤怒了!
“姑娘!”赵勇抬头,他满脸焦灼,不就一块玉吗,苏姑娘为何非要跟一个死人抢?
“那块玉……”苏琬儿望着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男人,心中怜惜,临时决定给一个双方都好下台的说辞:
“那块玉……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
颍川王李韧如幽灵般出现在了河北道的凤翔府城下。
凤翔府的守军惊呆了,颍川王不是应该呆在赤水关的吗,怎的突然间就回来了?
凤翔府守将不敢放行,藩王私自返京,那是杀头之罪。于是守城门将站上高台,向城楼下的李韧喊话:
颍川王殿下,您想过关,身上可有陛下的进京诏书?如果没有,恕末将不敢从命。
李韧气定神闲地来到城门下,他笑意盈盈:
“有!”
说话间,他长臂一展,一块一尺见方的黄澄澄的诏书出现在城门楼下。
楼上的守将心中讶异,啥时候钱太后诏颍川王返京了,如此重大的事项,为何事先丝毫风声也无?
再讶异,人有诏书,不能不放过关啊!于是这守将便仔细看向李韧手中的诏书,可惜他站得高,却看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是一块黄澄澄的锦帛。
李韧心到神知,愈发和颜悦色:
“将军站太高,看不清楚,你且开门,过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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