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一会儿是多久?大兄藏了我的竹耙,那是琛儿打妖用的,琛儿还得花时间去寻。”
“唔……一盏茶时间够不够?”
“怕是不行欸!”
“那么半个时辰”
街边的小门脸儿喀嗒一声重又关上。
贩夫无奈地摇头,一脸苦笑。折腾这么久,也不说买一个馍,上一家那小媳妇就不错,听说妖男出来了,一口气买了十个馍。
那妖男人美、活好,小媳妇要用香馍蘸妖男的血,带回来蒸给她相公吃,沾沾这精怪的灵气。
……
辛弈身着宽大的囚服被关在牢车中向大街深处走去。
他面净身洁,满头青丝一丝不苟,以玉白色纶巾束顶。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似乎还是那个风靡京中贵少圈的南风馆头牌。
辛弈没有受刑,因为他“认罪态度良好”。差役们说什么,他便应什么。差役们让他在哪里画押,他便在哪里画押。
差役们也很喜欢“如此配合工作”的人犯,兄弟们工作都很辛苦,能少出一分力气便会多出一分好感。
辛弈生得美,差役为感谢他的“配合”,专门为他备好了香汤,还有模有样地撒上花瓣,让他舒舒服服的沐浴洁面了一番。
那玉肤冰肌,在香汤的浸润中愈发莹润光洁。有差役被炫花了眼,主动提出来要替他擦身。
辛弈不说话,低头任由那差役布满甲垢的粗手探进水面,摸上他的腰……
辛弈低眉垂目端坐牢车,若不是必须,那差役愿意给他换上华服香车。
可是大狱有大狱的规矩,牢车配囚服,这是原则!
于是差役无奈,只好尽量选了一辆高大一些的牢车,唤了四五个差夫冲洗了一个下午。
辛弈坐在这辆被洗得香喷喷的牢车中闭目养神。
他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往哪里,他会经历些什么。他依然心如止水——
终于可以解脱了。
辛弈的心,在收到吕吉山失踪消息的那一天夜晚,便死了。这具糜烂的肉身,他早就不想再要了……
……
街边上都是人。
汹涌的人潮,人山人海,接踵摩肩。
南衙禁军不得不亲自上阵,在街边排起人墙维持秩序,不然,囚车想拉去午门怕是要等到两日后了。
辛弈古井无波的出尘模样愈发显得他飘逸如仙。
人间无此姝丽,非妖即狐。
如此与众不同的死囚果真成功点燃了街边所有女性的热情,人群开始骚动。
“他就是辛弈吗?”
“你瞎了吗?除了辛弈,还会有谁能有这般容貌?”
“你瞧见没?他的脸……只怕是真的精怪吧……”
“怨不得钱家那妇人喜欢……”
“你看看他的唇……他的手……他的腿……”
“啧啧……”
闹市原本应有的喧哗叫卖声统统消失了,只剩下众人惊艳后静默背景下,大媳妇,小女子们的窃窃私语。
小姑娘们看红了脸,大媳妇们激动得不知所以:
“他会被除衫?”
“他那么美……”
“天!”
“非得去午门吗?”
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男人们激愤起来,这个妖孽,正是仰仗着这张面皮,勾引先帝的皇后,害得朝纲大乱。如今被关在牢车里,走在大街上也不忘迷惑众大小女性的心!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人带头高喊:“妖孽!还不快快受死!”
紧接着,男人们开始附和。“杀了他!这个妖孽!”
“妖孽!”
有石块被人扔向牢车,紧接着漫天的石块、破布、烂菜叶,甚至还有破草鞋向缓缓行进的牢车袭去……
辛弈如老僧入定般保持着最初的盘坐的姿势,他的双眼一直紧闭未曾睁开过。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与他都没有关系,任由它惊涛骇浪,他只静守心中那一块净土——
无论如何,本官都视你们辛家为忠良。
山替你赎身,是心甘情愿。
那么,
弈为你执剑,也是心甘情愿。
……
午门的刑台对面搭起了高高的看台。这是为李韧准备的“观刑”的看台,监刑官的座位就在看台的脚下。
辛弈乃帝国第一恶,是李氏皇族之耻,李韧巴不得生啖其肉。如今安排了如此好的出气的方式,李韧当然不能错过。
早早的,内务司便抬来了宫里最舒适,最宽大的,气势恢宏仅次于龙椅的一把紫檀雕花大靠椅,摆在了高台的正中央,这把大靠椅的左右两边分别摆了两把稍小一些的交椅。
高台的两侧则摆放了一溜椅子,是给随行的五品以上官员一同“观刑”用的。
苏琬儿被小黄门引上高台后,主动走向高台的一侧,选了最末一把小椅子坐好。
她不想来,却不得不来。她是唯一一个身无官职,却不得不坐上高台的白身,当然得知趣点才行。
引路的小黄门一看,心下安稳,暗赞琬儿果然是做过官的人,与宫里那些无知妇人大有不同,以为自己仰仗着贵人的宠爱,便开始开始目中无人。
巳时将尽,辛弈的牢车终于赶到了刑场。赶车的军卒们累出了一身汗。
群众太多,群情激愤,有的男人是真激愤,有的却是乘机发泄了。牢车冲过重重果蔬、杂物雨,紧赶慢赶好容易赶在午时之前到达指定地点,差役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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