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宣抬眼去看,见织女身姿窈窕,虽觉不至傅云天所言地步,可也是顶尖了。金陵济宁等地未有能及者。
他正细细欣赏间,忽听步障右边衣香鬓影处传来笑闹之声,热闹里忽地还传来杯盏碎地的声响,他侧耳去听,却辨不清笑谈内容。
傅云天也抽回看戏的空,奇道:“绛仙五妹妹她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宁臻睿反客为主,招来奴婢去问。
陈宣呷了口茶,婢女疾步回来笑道:“回殿下,是苏姑娘在里头把这《天河配》从头到尾批了个彻底,说牛郎抢织女衣衫强占人家做妻子,按做常理早该打入牢狱……”
陈宣饮茶的动作一顿,婢女再道:“苏姑娘又给吴王妃我们姑娘还有张家夫人她们讲了个虎女杀夫的故事,和牛郎织女很像,但结果可不一样……”
“大家都听得入了迷,各个都直勾勾捧着茶听苏姑娘说书,连戏都顾不得看。只是我家小奶奶听得虎女手刃亲夫那处,吓得把杯子摔到地下,扎伤了手,在招呼人洒扫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手上临时有个活儿,在给券商收尾。然后写古言又太讲究写实了,所以查民俗查了很久,来晚了抱歉哈。
嗯,这章评论还是发点红包~
下周五更。早点到寒假就能正常点了~
*感谢安禅小天使的地雷哈。
第276章
陈宣听到“手刃亲夫”四个字,眉心一跳,众人都是神色微变,宁臻睿头一个艴然道:“她这是忘了今儿是什么节令,讲这种东西?把人给我叫过来!”
本觉新奇有趣的婢女脸色顿白,一溜烟过去传话,片刻过后,陈宣看到一个身影绕过蜀丝步障前来。
来人着嫣红绉纱衫,素白松绫绉纱裙,玉色松江顾绣鹊桥补子长褙子,和先前在临清的所见朴素低调装扮大为不同,裙边香囊禁步亦然簇新工巧。
她本就娇美,这样精心打扮下来,愈发显出其人绝色,竟让人生出光艳不可直视的感觉。
她把住红罗宫扇,上前施礼道个万福,笑吟吟地为众人一一斟酒。陈宣起身双手接过,她完全不知宁臻睿为何不悦,还当是自己礼数不周,又急忙叫贴身丫鬟端来侯府下人煮好的新茶。
陈宣却认出那丫鬟并非常见的黄莺侍书,而是他府中出去的绿菱,视线交汇,不由一奇。
她从托盘取下新茶,殷勤端上:“殿下请用。”想了想,补充道:“我路过济南时,专程着人去趵突泉寿康泉灵岩泉,各取了几罐水好泡茶,前儿还差人往瑞王府送了两罐,想来殿下不在家竟不知道?今日傅二哥在,我就急忙带上泉水给他试试,殿下也尝尝,说不定也喜欢。”
陈宣撇眼一扫,傅云天眼含笑意盯着来人,宁祯扬则一收素纸折扇,看向甩起水袖的织女。
钱季江方才出去见刑部翰林院的修律同僚,桌上再有的都是些小辈,插不上话,陈宣自己一面自酌自饮,一面听宁臻睿说话。
宁臻睿果然没立时发作,反而接过茶盏,点景儿喝两口,赞了句不错,招手把人唤到跟前,笑着问道:“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来人笑道:“殿下先前嫌弃我的字不够好,最近我就拿了殿下赏赐的孤本亭云馆帖日日练着,深觉字迹大有长进呢——下次定然不会让殿下不喜,嫌弃粗陋不入眼了。”
她语气颇为自得,陈宣抬手再度满斟一杯。宁臻睿点头笑道:“你那狗爬字还及不上我,是该勤奋练练,可别辱没了大内珍藏的刻帖……说起来也是你用笔下笔的姿势顺序不对……”
宁臻睿似想拉住她讲讲执笔定法,但碍着众人在场,伸出的手折转回来,掸掸衣裳不存在的灰尘。
宁臻睿这才温声好语道:“我叫你过来也没别的事儿,只是方才你在西边儿跟一堆夫人小姐讲什么夫妻恩断情绝,虎女意图谋杀亲夫的故事,我听着很不合适——”
“今儿可是七夕佳节,你平白无故败坏大家兴致做什么?你说是也不是?”
来人稍怔。复又不服气道:“我也没扫兴呀,绛仙婉玉就连崔妹妹她们可都说这唐人传奇《原化记》比今人所作《天河配》解气爽快呢。再说了,殿下想想,牛郎跟织女素不相识,哪有什么情分?他用衣衫要挟织女做他娘子,本来就是心术不正无耻之尤。”
“打个比方吧,若换了殿下鱼龙微服遇到这种事,某个农夫,不是,农女,哎呀,管是什么身份的人又是男是女,此人偷看殿下沐浴不说,还拿走衣服,再借此要挟成亲,殿下能不恼火吗?换做殿下,把人挫骨扬灰株连九族的心怕都有呢。”
陈宣听到此处,右手一颤,酒全洒在衣摆上。
去看旁人,宁祯扬连咳两声,象牙筷子和太仓巧果都掉在地上,命人赶紧重取一双。
傅云天则扭过头去,闷声发笑,伺候的奴婢听得此言,欲笑不能欲忍不得,还怕宁臻睿怪罪,脸都憋的通红。
陈宣再去看宁臻睿,他本在饮茶,此刻险些呛住,手腕一抖,把桌上茶壶也碰倒了。霎时间一地碎瓷,茶水全洒出去,正好浇到来人身上,来人“哎”一声,原来她的衣裙被洇湿小片。
宁臻睿急忙问有无烫伤割伤,见都没有,赶忙喊人清扫地上碎瓷片。等一时事毕,他一拳重重砸在桌上,面色铁青,喝声道:“有你这么瞎比方的吗?是不是看本殿下这些日子待你宽宥许多,就蹬鼻子上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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