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稍霁,抿唇一丝不苟地听齐言讲话。
陈宣不露痕迹地收回目光。见似因听到民间拥爱君父,乾元帝颇感满意,亦然舒缓神色,“苏观河这处置倒也有理,全了皇家颜面与朕的爱民之心。齐言,你明日派人去城外湖广再查一遍,看是否属实。”
“微臣领命。”
珉王所奏的乐户落籍之事被这样化解,陈宣颇感意外,又觉情理之中。陈宣稍稍皱眉,此番对苏观河的攻歼,种种迹象说明乃慕家和珉王主使,珉王渐失圣心,慕家却出了个得宠有孕的贵嫔。而赵慕两家因争京营团练的位置,闹得失和已久,舅父赵理自傲军功封贡,不肯向慕家低头。至于陈赵两家,又是早绑在一起的了,所谓“一荣俱荣”。
陈宣正思忖中,忽听她恳道:“皇上明察!至于臣女父亲被参‘纵容刁民欺辱粮商祁家’,亦实在冤枉!”
“禀皇上,陈大姑娘昔年为谭家所救,在襄阳府过了许多年。当初湖广大旱,谭家慷慨解囊给巡抚衙门借了百万米粮,陈姑娘则在襄阳府办粥场赈济灾民。祁家不知何故,时常仆驱使家仆在粥厂捣乱,或冒认灾民抢粥,或称米粥有毒吃死了人。臣女父亲就依律将祁家家仆杖刑,还斥责了没能约束家奴的祁家主子们。后来祁家亦有趁火打劫,用低价买灾民良田之事,臣女父亲责成原价退还……”
“皇上如若疑惑,可以问问陈漕政或陈家姑娘,便知臣女父亲在湖广的行事皆是为朝廷尽忠,断不曾欺辱任何儒商!”
陈宣见她语气隐有激愤但不失条理,将当年襄阳粮商之事分说的明明白白,全无胆怯畏惧之色,不知何故,想起去年吉祥楼里她论及海运时的头头是道。待听到自己名字,陈宣急忙收敛心神,暗暗组织言辞等乾元帝发问。
果不其然,乾元帝沉吟片刻,不问漕事,指着他道:“陈宣,这苏家女所言当真?”
陈宣撩开衣摆跪下,道:“回皇上话,苏姑娘所言属实。臣妹曾提及过,苏巡抚当日拘捕了几位仗势作乱的家奴,自此谭家粥厂井然有序,活流民无数。至于灾荒年份豪商压价购买良田,也是常有之事。”
陈苏两家并无来往,甚至论理因陈玫而有不小的矛盾,无人觉得陈宣会特地为苏家讲情,乾元帝果然面露相信之色,
“原来如此,朕就说苏观河也是士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向儒商发难。这样说来,他在湖广那几年,除开盗伐陵木案里流于过分宽容,倒也没有其他错处。你二人起来吧。陈宣,你且去西偏殿候着,朕过会要问你海运之事。”
*
苏妙真目送陈宣出殿,听出乾元帝的语气由最初的猜疑逐渐转变为和缓,再转变为宽慰,稍感轻松安慰。但仍警惕心神,生怕说错一个字惹乾元帝厌恶。
等乾元帝又说起九边之事,苏妙真忙得再度叩首,不管额头持续传来的钝痛,道:“回皇上话,臣女随父亲在宣大两地四月有余,见父亲为修筑堡垒城墙、清理隐占军屯而忧愁劳累。常常不顾安危劳累地下到各州县去亲□□问底层军士。”
她一面庆幸在九边四个多月把所有精力投在军屯和军户上,从没去什么石窟悬空寺游玩;一面小心从袖中抽出那两份她呕心沥血所录的书册,一份是查出的各色侵占案件,一份是军户在边地的生活实录,恭敬低头上呈。
“臣女父亲见九边仍有逃军,想着朝廷屡屡施恩封赏,不至于此,于是微服去和军士们打交道……军士及其家眷们起先不太信任臣女父亲,但见臣女父亲言辞恳切,后来就坦诚倾吐,遇到不能明言的地方,就以某某千户,或是某某参将,某某老爷替代,把他们遭奴役驱使的事例讲出……”
乾元帝闻言,立时停下了饮茶动作,命内侍取来翻阅。翻不一会儿,脸色顿变,丢给齐言杨世南二人,让他们细看。齐杨二人看完,也都大惊失色,再三劝乾元帝不要动气,也不要迁怒赵理赵越北。
苏妙真心中激动,见乾元帝摆摆手道:“赵理父子肯让苏观河细查,可见跟他们无关,朕都晓得。这里面军士诉苦,也没有提及赵家父子的——赵越北更是个让朕放心的直臣。”
乾元帝叹气,“这里面说的多是各本地卫所的千户百户们,也有文官生员。早年为了这些骄堕的世袭武臣们,朕就再三苦恼,先改官舍会武的规矩,又开武举,没想到他们还是这样的不体谅朕心。”
敲了敲桌子,乾元帝问:“你们觉得这书册所载是真是假?会不会是苏观河夸大其词?”
苏妙真心里一提,强忍辩解的冲动,等杨世南齐言二人表态。杨世南欠身回道:“微臣以为不似作假,军屯一册里记载的云州卫沙田和葛裕堡逃军之事,跟赵总督前些日子请罪折子里如出一辙。至于军士述悲一册,地名人名虽隐去,但言辞皆是边地语调,所述风物见闻亦然,若非亲身而至,怕是写不出的。”
齐言亦道:“当年微臣家逢大变,一边读书一边务工,这里头军士们所说的被驱使筑墙建房种田等种种细节,和微臣记忆中全都对得上。然苏学士出身勋贵,按常理来说,是不该晓得的,就是有所听闻,也不会如此详实。”
杨世南将书册恭谨递给內侍,看苏妙真一眼:“但有一处,这里头的笔墨字迹不是苏学士的——苏学士的簪花小楷闻名遐迩。”乾元帝似没料到杨世南会在这上头挑毛病,翻书册的动作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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