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那刻，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耳边是航班公司的播报声、人们交谈声和各种嘈杂声, 还没出机场, 她已经能感觉到帝都的繁华和热闹。
    明明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不过一个月时间就让她生出了一种奇怪的陌生感。
    脑中浮现她上次下飞机的时候, 她当时去国外交流学习，父母推了很重要的会议专程来接她。
    她被两人簇拥着，身边有爱她支持她的父母, 她的人生幸福又又有无限可能，充满了希望。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和父母说, 将来, 她要站在芭蕾舞最高的舞台表演拿到最高奖, 要把奖杯送给他们, 作为他们结婚25周年的礼物。
    可不过一年的时间, 一切都变了，完全的物是人非。
    父母不在了, 她眼睛也瞎了, 而她的理想也被永远埋葬。
    她其实有点逃避见到团里的人的，因为，现在她听到关于芭蕾舞方面的事, 都会很难受。
    因为她, 永远不能再站在舞台上。
    哪怕是因为训练受伤。
    明明来之前告诉自己不要再难过，可真的回来了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
    温和的声音落在耳侧。
    “今今, 那边的人好像是来接你的。”
    眼底的酸涩来不及压下去, 她抬起头，眼前一片漆黑, 只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许今今。”
    好像是张老师的声音，她朝着声音的方向挥挥手，正要走过去，耳侧的声音再次传来。
    “今今，把手机给我。”
    许今今怔了下问：“手机？”
    陆晏朝不远处看了一眼回道：“嗯，我有事不能和你一起走，我帮你把我手机号记下来，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许今今这才想起来，她和宴恒居然没有互留过电话，她当然不会拒绝，她马上伸手从包里摸出手机交给他。
    手机没有锁屏，陆晏点开拨号，刚要输入电话，视线落在屏幕上方，当看到“讨厌鬼陆晏”几个字时，他手指一顿垂眸，片刻之后才输入号码。
    “好了。”
    他唇抿了抿，将手机放到许今今手中。
    许今今接过手机，她似乎又感觉到她这位邻居在不高兴。
    像每一次一样，她有些莫名，她握住手机唇边弯了弯，“我的电话是……”
    “我已经记下了。”
    陆晏手垂下，先一步开口。
    “我先走了。”
    许今今点点头，“好。”
    耳边脚步声渐渐走远，许今今握着手机有些困的自言自语：“怎么好好的又不高兴呢？”
    “今今，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再次在她身后响起，许今今转身朝声音那边挥挥手，“张老师。”
    说完她握着盲杖跟着人流走向出口。
    陆晏看着那道身影慢慢走远，默默收回了视线。
    一旁的李特助看了下手表提醒道：“陆总，开会时间快到了。”
    陆晏“嗯”了一声，就朝着另一边的通道走去。
    李特助马上跟过去，刚想汇报一下今天的会议流程，就看到旁边的人脚步突然停下步子。
    陆晏目光斜扫向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
    李特助被这目光盯的有些发怵，他整理了下领带和西装小心翼翼问道：“陆总，我是哪里不妥吗？”
    陆晏：“你跟着我做什么？”
    李特助闻言表情垮了垮，心里暗道一声“不妙”，听这话意思，好像还让他去“盯人”。
    他干笑了一声问：“陆总，要不然您派别人去吧，我记得您之前有几个贴身保……”
    陆晏掀了掀眼皮，“怎么，你不想去？”
    “没，没，能给陆总分忧解难我求之不得，只不过做为陆总左右手，我怕我不在影响今天的会议进程。”
    陆晏扯了下唇角，拍了下他肩膀，“你是说没你，会议就进行不下去？”
    李特助吓的马上摇头，“没，没，我不是这意思，啊，别让许小姐走远了，我这就去跟过去，。”
    陆晏朝那边的通道看了一眼，“行了，看好她。”
    李特助这回马上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您放心，我会像导盲犬一样紧跟许小姐的。”
    陆晏抬腕看了下时间，“有事联系我。”
    “好，您放心陆总。”
    李特助目送挺拨的身影渐渐走远，他愁眉苦脸地叹气，“陆影帝，您快点用您过人的演技把许小姐迷倒吧，我想回公司上班……”
    —
    耳边是熟悉悠扬的音乐，时不时能听到排练老师们指点的声音，舞蹈动作发出的声音，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许今今有一年没听到了。
    虽然她看不见，但这些声音都在告诉她，芭蕾舞团还和从前一样。
    “今今，大家都很想你的，经常会谈到你，今天刚好她们出去演出，今晚我们一起聚聚，好好说说话。”张老师握着她手，声音一如即往的温柔慈爱。
    许今今点点头，“好。”
    张老师望着她明显瘦了一圈的脸颊，伸手摸摸她头，“今今，这一年，过的好吗？”
    头顶上的手，让许今今眼眶有些发热，父母过世后，没有人问过她过的好不好，张老师教了她十几年舞蹈，是除了父母最亲近的人，她不想骗她，也不想说实话。
    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去回她的话。
    好一会儿，她垂下眼睫只轻轻回了句，“还行。”
    她顿了下又开口，“张老师，您身体怎么样？”
    张老师看着她，注意到她发红眼角，她在心里叹了声气才开口：“我还是老样子。”
    “张老师，您直说没事的。”
    许今今听出来，张老师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张老师想了下说：“我这次去国外定居，再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也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我很不放心你，我到那边安定之后，如果你愿意，我接你过去治眼睛，以后眼睛治好，你还可以继续跳芭蕾舞……”
    这话，让许今今眼底的酸涩再也压不住，她眼睛伤的很重，医生说过不是没有复明的可能，但需要花费的费用，对她现在而言是个天文数字，况且她现在身上还背着不明的巨额债务，根本没办法出国。
    最重要的一点，她怎么会让自己去连累张老师。
    她回握住张老师摇头：“张老师，您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我的眼睛伤的很重，治不好了。”
    张老师闻言叹了声气，“今今，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
    许今今点头：“好。”
    张老师：“你赶飞机也累了，要跟我回家休息一下吗？晚上我带你一起去吃饭。”
    许今今轻轻摇头：“张老师，我已经订好酒店了，想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好，那我叫人把你送到酒店，哦对了，晚上吃饭地方在世纪大饭店2楼207包房，到时候我去接你。”
    许今今：“不用了张老师，我已经约好车了，您好好休息，晚上直接饭店见。”
    张老师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让她去复察的电话，她没再坚持，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有事联系我。”
    “好。”
    耳边再次听到练舞的声音，她手指握了握盲杖默默离开。
    在走到舞团大门外，正想给网上约车司机打电话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许今今？”
    这声音让许今今愣了下，脸朝向声音方向。
    是林岚。
    两人从小一起练舞，一起被选入舞团，也一同参加团里的选拨，但最后林岚以10分的分数低于自己，最后她通过了选拨，而林岚成做为她的替补演员。
    再后来她出了意外，林岚代替她参加了国外演出和比赛，最后拿到了大奖。
    林岚望着许今今，眼底浮现一丝不自然，还不等她开口，就看到许今今唇边弯起浅浅的笑。
    “好久不见，林岚。”
    林岚望着这张脸，眼盲并没有影响让这张脸，依旧秀气好看，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说：“好久不见。”
    许今今伸出手，“恭喜你得奖，林岚。”
    林岚看着伸过来的手指，她并没有伸过去，只回了一句，“谢谢。”
    许今今手在空中悬了一会，意识到什么，她默默收回手，“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林岚：“再见。”
    许今今没再说什么，握着盲杖离开。
    林岚站在原地许久，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坐进出租车里。
    “岚岚，刚刚那是许今今吗？她真回来了？好久没见到她了。”
    有两个女孩围在她旁边，有个女孩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此时出租车已经驶入车流里。
    林岚看了眼旁边的人随口应了声，“嗯。”
    “她还挺可怜的，眼睛看不见父母也都没了，本来是咱们团的标杆呢，要不是出意外，她这次早拿……”
    “奖”字没说出来，就被一旁的人打断：“小玉，你胡说什么，现在林岚才是咱们团里的标杆。”
    “吴月你有必要这么凶吗，我就那么一说嘛，人许今今以前确实挺厉害嘛。”
    “你也说以前。”
    耳边声音让林岚拧起眉心，她抿了下唇盯着刚刚出租车离开的方向，眼神渐渐变的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