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那人将刀尖挪了挪,似是生怕她自个儿撞上来似的,语气古怪道: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顾锦荣老神在在,监牢里的囚犯行刑前不也得吃顿饱饭么?怎么,你还想让我当个饿死鬼,大皇子殿下?
那人诡异地沉默一瞬,你怎知我是谁?
因为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综合庄嫔所述,满宫里性情偏激而又来去自由的,也只有那个形同鬼魅的丽妃遗孤了。
顾锦荣虽不知他为何针对自己,但想来无非因萧逸之故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种话劝了也是无益,大皇子若是明理,也不会将他娘的咎由自取归罪给旁人。
所以顾锦荣也只能听天由命。
她又咬了口粽子,嘴里含含糊糊道:你要杀就杀,磨磨蹭蹭做什么?
大皇子冷笑,自然得让那孽种亲眼看着他爱的人死在面前,否则,他怎能体会我昔年的痛楚?
顾锦荣:
所以这人是恋母癖么?不对,大皇子当时也只是个小孩子呢,大概还是对母亲太过亲近的关系毕竟雍和帝太不像个好父亲。
她又懒得争辩,只默默望着前方,依山傍湖的水榭处,有一峨冠博带的男子正冉冉从石桥上过来。
萧逸的脸色凉如水,冷如冰,手里还紧紧攥着给顾锦荣拿的那件织锦披风。
大皇子下意识将刀刃往前推了推,险险划破皮肉,神经质地笑道:你总算来了。
顾锦荣不合时宜地心想,这个杀手果然不熟练,他要威胁人,要么对准脖子,要么对准心脏,这么直愣愣杵着腰肾算怎么回事,万一没法一击致死呢?
不过对萧逸的震慑却同样巨大就是了,他拧着墨黑眉峰,薄唇紧抿成一条折线,冷淡道:放开她,我饶你不死。
大皇子讥讽地嗤道:孽种!我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看来这小妮子果然是你心尖上的人,那孤更不能饶过她了。
刀锋缓缓上移,最后落入纤细易折的脖颈,紧挨着雪白的皮肉。
顾锦荣心想这人居然学聪明了,总算找着要害,只是这台词未免太中二了些,跟她一样话本子看多了么?
不过也因为刀刃在身旁的关系,顾锦荣不敢再吃东西了,怕咀嚼引起肌肉的颤动,她不怕死,可她怕刀子割开皮肉的疼。
萧逸上前两步,直至停留在一个比较安全的谈判距离,他冷静注视着对面,大哥,我知道你恨我,可你毕竟是我大哥。
这是要走感化杀人犯的路线?顾锦荣囧了个囧,她不觉得打亲情牌会管用,何况在那人看来,怕是只有死了的丽妃才算他亲人。
大皇子同样嗤之以鼻,因为你,我没了生母,被父皇厌弃,如今,也要让你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顾锦荣忍不住辩道:丽妃娘娘固然惨死,可徐后何辜?若你母妃当初肯安分守己,也不会有这些祸事。
你闭嘴!大皇子暴怒,刀尖擦着她耳缘掠过,险险削下一片皮肉。
顾锦荣固然心胆俱寒,萧逸同样不好过,只差一点他就要冲上来了可这样对锦荣也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他只能微微阖目,你恨我不打紧,只是你若恨错了人,怕是丽妃娘娘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大皇子虎视眈眈向着他。
萧逸静静道:我相信丽妃是被冤枉的,罪魁另有其人你何不去问问椒房殿的皇后娘娘?
顾锦荣几乎拍案叫绝,这一招祸水东引来得着实妙,不过人家也未必轻易相信就是了。
大皇子略一沉吟便冷笑起来,你当我很好骗?我若放了她,你即刻就该知会父皇,今日之举岂非白费?
萧逸淡淡道:其实你心里也在怀疑是不是?丽妃固然鲁莽了些,可徐后当年只是怀胎,未知男女,何苦非得同我母后过不去?即便拉下我母后,以丽妃的出身也当不了皇后,鹬蚌相争,你想最终得利的谁?
徐后因为冤狱衔恨而终,丽妃则东窗事发红颜薄命,而史家却因出了个继后而扶摇直上,其中种种,一目了然。
且丽妃虽生育了皇长子,在朝堂却毫无势力,她一个绸缎铺子出来的商户女,又如何能布置下这样精密的罗网,让当时的皇后沦为俎上鱼肉?若说无人襄助,实在难以置信。
大皇子脸上已有些动摇,握着刀柄的手也松了些,不过锦荣一时还不敢擅动,怕激怒对方反而不利。
挣扎过后,大皇子厉声道: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萧逸轻哂,若我找到证据,只怕已经遭逢不测,且时隔多年,你以为史家还会将把柄留下?
既如此,也不过一纸空谈而已。大皇子脸上轻蔑显而易见。
萧逸叹道:昔年之事我虽未亲眼目睹,可你当时推太子入水,想必也是受人挑唆罢?
大皇子心神晃动,你如何知道?
彼时他才八岁,虽因为生母获罪的缘故有些孤僻,兄弟间人缘还算过得去,可偏偏就是那一回,一个眼生的嬷嬷告诉他,皇帝欲将他外放就藩,以免对太子构成威胁。他倒不是稀罕那张龙椅,可实在不忿,凭什么他就得给二弟让路,就因为二弟是正统,而他是罪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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