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恒没说别的,只「嗯」了一句。
不过,骆恒不想这时候提,这老两口可忍不住。
晚饭吃得差不多了,骆母去茶几上把刚才没喝完的茉香奶绿拿回来,吸了一口珍珠,含糊不清地问道:说吧,今天回家有什么事?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骆恒靠在椅子上,往左边看看父亲,往右边看看母亲,说:是有个事,跟你们汇报一下。
我谈恋爱了。他用指节叩叩饭桌,低声说,就这个事。
骆母还在咕噜噜吸着杯底的珍珠。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骆恒看了几秒,眉毛皱了皱。
是你上回说的那个22岁的小姑娘吗?她往前靠靠,小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等骆恒回答,自己迅速脑补出了一大堆情况,人家父母嫌你年纪大?哎不是我说,你年纪不算大,主要是人家太小了,换我我也不放心把这么小的姑娘交给你。哎!你们该不是搞出人命了吧?!这可不行啊我告诉你!这你可得给人家好好
停,停,停骆恒无语地打断她,哪儿跟哪儿啊?你从哪儿想出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情节啊?
他真怕母亲再想出些莫名其妙的情节,自己主动承认道:不是你想的那些,不过他确实情况有点特殊。他他听不到声音,也不会说话。
原本歪在一边看手机、一直没有参与这个话题的父亲慢慢坐直了身体,母亲也放下了手里的茉香奶绿,桌上留下一个圆形的杯印。
骆恒在他们略显沉重的目光里继续说道:天生的,遗传,从小就听不到声音。
母亲遍布皱纹的右手捏紧了桌上的奶茶,把纸杯捏出咯吱声响。她叹了口气,慢慢地说:失聪,不会说话
她跟老伴对视一眼,又问:那你们怎么交流呢?
骆恒:他能看懂唇语,打字也没问题,日常交流还算方便。还有我最近在学习一点简单的手语。
他沉默了几秒钟,又补充了一句:他的父亲听觉正常,这方面从小训练得很好,不只是跟我,跟其他人交流也没有问题的。
两位老人面色都有些凝重,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示意儿子继续说。
他开一家咖啡店,店铺不大但经营得不错。骆恒把云川的情况一股脑倒出来讲给父母听,末了还开玩笑似地指指那杯茉香奶绿,说,他店里有个招牌饮料,草莓拿铁,老太太,有机会试试?
我不喝草莓拿铁,我不爱吃草莓,我只喜欢茉香奶绿。骆母小声嘀咕了一句,被儿子提醒了,又吸了两口珍珠。
珍珠太大,吸管又太小,她光顾着和奶茶较劲,没注意到解释了这一点后,自己儿子的脸色丝毫没有变轻松一些。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点骆恒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语气也淡淡的,他他不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我的意思是
不是普通女孩子,那是什么?骆母以为失聪和失语已经是儿子这个「女朋友」最大的问题,丝毫未做多想,是妖怪女孩子?白素贞啊?骆恒,我跟你说,你要是能娶白素贞,那也算是你有本事了
是男的。骆恒打断道,是个男的。
骆母:
嘴里的珍珠忽然就不香了。
她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男的?那是什么意思
跟我一样,男的。骆恒摊了摊手,无奈笑道,就是这个意思,同性恋,您明白了吗?
手里的茉香奶绿只剩最后一点点了,骆母低头看看。可往日最喜欢的东西,这时也已经没有半点吸引力。
男的,男的她喃喃地说,这还不如白素贞呢
那之后,一家三口沉默了接近十分钟,谁都没有说话。
骆恒安静靠在椅子上,眼睛垂着看向地面。他心里平平静静的,什么都没有想。
只是,在过去的这十分钟里,他听到父母低声叹气的次数似乎比前二十八年加在一起都多。
啪哒
安静了许久的父亲燃起一根香烟。他狠吸了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骆恒老实回答:也没太久,上个月的事。
父亲点点头,又问:他们家知道这个事吗?
他的两根手指间夹着点点火光,脸庞掩藏在烟雾里,显得有些惆怅。
骆恒看着他,点头说「知道」。
再之后,就谁也没有说过话了。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母亲才开口。她和老伴对了个眼神,回过头来对骆恒说:今天太晚了,先回去吧,让我们俩想想,让我们想想
离开时父亲过来反锁房门,骆恒清楚听到大门关上时,门内传来的一声轻轻叹息。
父母这边暂时没个准信,骆恒心情也不怎么好,每天上班都臭着一张脸,一天里唯一开心的时候,就是下了班去火烧云坐着的那几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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