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清领情,带走最后一块。
她慢慢的咀嚼着,刚才缓和的气氛随着她头脑愈发清醒,又变得沉默起来。
乔治见状也不再说话。
一顿饭的后半段近乎静默的结束,宴清清放好刀叉,对乔治礼貌道:“小主人,感谢您的宽容和谦让。”
她站起来,拉着裙摆,屈了屈身。
“这没什么,”少年温和的回答:“下个月是伊丽莎白公主的成年礼,父亲与我会前往王宫,那儿有更多美食,也许你会喜欢。”
有意思。
一会说父亲的情人,一会侧面强调身份的参差。
宴清清笑笑,站起来,拉着裙摆屈了屈身。
“感谢您的提醒,我先回去了。”
乔治示意女仆收走桌上的餐盘,望向不远处的背影。
少女走得不快,但丝毫没有迟疑。她踏上阶梯,手指提着裙子,好似生怕被绊倒。即使拖着厚重的裙摆,她的步伐还是掩不住轻盈。
爱丽丝。
他失去的爱丽丝。
他渴望的爱丽丝。
他似乎陷入一种矛盾又恶意的循环,坚守的善良与属于斯特林的特质在相互纠缠。这不仅仅是爱丽丝的死亡、他的愧疚所带来的。
当他站在那扇门前,向里窥视时,有什么东西就开始出现变化了。
“珂拉,”他叫她,看见那道身影停下来,微微偏头,露出精致的侧脸。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宴清清不明所以,迟疑答道:“十二月底。”
“那我是哥哥,”乔治说着,“我的生日在十一月。”
宴清清迷惑地望了他一眼,怎么会有主人和仆人讨论这样亲近的关系呢。
“那您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恭喜您。”
“谢谢,”乔治站在原地,“我会邀请你参加生日宴会的。”
“谢谢您。”
宴清清说着,突然看见有个人影走过门前,深褐的披风扬起弧度。
她眼前一亮,顾不上面前的乔治,拎着裙子快步走下来,“领主大人!”
乔治身体一僵。
海因里希接住扑进怀里的女孩。
下月他们到达王都参加伊丽莎白公主的成年礼,相关安排都需他亲自布置。他是最冷静的斯特林,却在今日却格外焦躁。
他时刻想念他的小女仆,想将她栓在身边,抱在怀里,即使什么都不做。
他抚着小女仆的柔顺的头发,眼睛却看向不远处的乔治,“怎么在这里。”
“我饿了……”宴清清蹭蹭他的掌心,格外享受被包围掌控的感觉。
“父亲。”乔治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成长的准备,可当他面对父亲,还是紧绷着背脊,“赫斯特先生的课程提前结束了。”
他努力回视父亲,父亲的目光一如既往的锋锐又冷淡,如同那支利剑。
“先上去,珂拉。”海因里希低低地说道,“我有些任务要布置给乔治。”
宴清清此时有种小动物般的直觉,在海因里希的嘴角落下一个吻后,急匆匆地离开。
偌大的餐厅只剩父子两人,女仆们早已悄悄退去。
海因里希坐在主位,取下佩剑放在桌上。
“我不记得有请老师教你偷窥。”海因里希提了提嘴角,笑意不到眼底,“你让我开始质疑自己,是请的老师不够好,还是我的儿子,你,不够好。”
耳鸣声嗡嗡地环绕着,乔治霎时间感到冷意从脊髓处往上窜。他手指冰冷,紧紧攥成拳头,掌心一片汗湿。
他的父亲,是一开始就知道,还是听到了他关门。
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在思考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乔治猛地抬头,父亲正看着他。
那双眼里深蓝的颜色愈发深了,沉得像即将到来的风暴。
海因里希看着儿子震惊的面庞,反倒是失望升了起来。
这就是斯特林家族的血脉,他16岁,成年的继承人,乔治·斯特林。
斯特林家族百年来的财富、地位,是用底层的鲜血和生命来浇筑的。在这样的家族里成长的海因里希从不畏惧斗争,甚至享受胜利的果实。他的好战刻在骨子里,更有一腔冷酷又火热的血液。
不需要到乔治的年龄,他十岁就已随着他父亲一同出发镇压暴乱的农民。
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门口有人。
“是我给你请的老师不够好,还是我对你的关注不够多。”严厉冷漠的父亲很是疑惑,“又或许是因为那位从未参与你人生的母亲?”
“你的懦弱、胆怯、无用的温柔——”海因里希顿了顿,“我不明白是谁教给你的。”
他挥挥手,意兴阑珊,“算了。”
高大的男人起身,“直到现在,你都说不出你的意见。”
乔治握着的拳头痛意阵阵,他微微屈身,绷得像极了不久前拉满的弓。
父亲极强的气势如同一座山,沉甸甸地压着他。任由他内心多少风浪,都无法激起一丝一毫的水花。
曾经在这样的时刻,他只会感到与斯特林的格格不入,他痛苦又自责。
可今天,他感到不满,他开始愤怒,他回忆起种种人生上的偏差。
他学会了隐忍,也学会了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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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古堡父子(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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