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楚高义因伤势并未痊愈行动不便,才由丫头领着来到门房的待客室。
楚令尹示意小厮给楚高义置了锦杌,奉了茶水。将查四儿介绍给楚高义,两人抱拳为礼,寒暄了两句。
楚令尹吩咐小厮叫楚富贵到帐房支五百两银子送给查四儿作为谢礼。查四儿推说送提扶小姐回府并非为了赏银。有个不情之请,望楚大人能够应允。
楚令尹不待查四儿把话说完,呷了口茶,深深的看了一眼楚高义,又点了点头。
楚高义会意,打断了查四儿的话,道“义士,不如这样,谢银呢,您必要先收着,这是大人名文悬赏的,该您所得的,请欣然接受便是。义士既然暂时无处安身,楚府倒有不少空闲着的客房,尽可供客人暂住。请查义士务必暂且安心住下,待查义士去有定处再做商量无妨。”
查四儿心知肚明,不情之请尚未出口,便给看似礼貌实为拒却的堵住了嘴,他也是个识相的,亦不再坚持,唱了个诺儿,由门房的小厮牵引同赏银一并送到了楚府西跨院专为门客们的住处,自有丫头,小厮的照拂着。可是,不过半个时辰,查四儿用过了膳食,双耳竖起听到了非常熟悉的轻微声响。他从椅上一跃而起,侧身靠在门旁,轻轻将房门开了个小缝儿,眯起一只眼睛向外察看了一圈儿。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个斜斜的被日头拉长的人影儿自房屋东墙根处显露出来。查四儿心中暗笑,楚令尹这是明着将他奉为恩人,待若上宾。实则将他给软禁了几来,猜的不错的话,西首,屋后,院门外几个便于监视之处均应派了人看守。
楚令尹根本对他的说辞十有八九是持怀疑态度的,一边赏了银两安置了住处暂时安抚住他,一边派了护卫死死盯住他,另一边一定是派人去核实他的身份及叙述的事实。
之所以晚了两日才来楚府送回提扶,他是做足了功课的,倒不怕楚令尹去查底。于是,轻笑了一下,他自己是不知道他这一笑能将死人吓活,那满面狰狞的暗红色的伤疤被笑神经一牵扯,那叫一个诡异惊悚。
查四儿好吃好喝好睡的在门客房里等待着他导演的另一场大戏悄悄拉开帷幕。
楚令尹称病不朝,却不等于耳聋眼瞎不知朝中局势。仅仅数日之中,燕氏一门大起大落,随波跌宕的还有那个与燕氏从头至尾都在做殊死相争的戚氏。
燕氏双喜临门,即表示戚氏被打入谷底。楚晋江深知朝中局势动荡,外戚相争,必会引起朝局改变。他原不想卷入燕戚之争,但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不知不觉的已经成了棋盘中的一颗棋子。
楚令尹这几日一直在活动门路寻找救长子楚纯然的办法,却因此案正触了王上的霉头,而倍受关注,多处遭受推搪。
没办法,楚令尹甩了甩满脑门子的愁绪去杏花苑看望提扶母女。
提扶因被掳耽误了火凤凰的吸毒治疗,病情有所反复,胃口不佳,吃奶吃的极少,愁坏了楚夫人和奶婆们。
提扶的小脸蛋本来经过两个月的救治,已经露出粉嫩的血色,这几日未经医治和精心的调理,家医医正王蓟之把了脉诊后又回报说这几日提扶小姐被歹人用了过量的迷药,婴儿幼小,身子骨较弱,本就旧病未愈,过量的迷药导致她精神萎顿、食欲欠佳不说,更加令她心肺经脉受损,恐怕心悸的毛病和肺病将会终身伴随她而无法得到根治。
本来楚夫人看到提扶得以回府,喜出望外,精神好了许多,被王蓟之一说,顿时又胸闷气短,头痛难忍。
这时候,袁道按方熬好了提扶小姐的药,在外间通报后得到应允进到内室,见了礼,恭敬的走到床边,将晶莹剔透的药碗轻轻的放在床边的小玑上,道了声“夫人,奴才来给小姐喂药。”
楚夫人点了点头,将提扶递到袁道怀中。
提扶房中的大丫头青荷很默契的在一旁端了药碗侍候。
王蓟之颇感奇怪,小姐房中的丫头不亲手侍药,怎么弄个小厮来做这个精细的活计?给婴儿喂药便是已为人母的婆子们都要费些力气,这个年纪不过十来岁的小子怎么如此受夫人和大人信任呢?
只见袁道一手抱着小姐,一手从束腰之中掏出一个白得有些晃眼的冰绡缝制的小包,小包的一头缝着一个精致的,编织得极为漂亮的荷花形状的盘扣。
青荷一手持药碗,一手帮助袁道解开盘扣,从小包中取出一个形状奇特的物事。那东西是由白银打造而成的一个圆筒,圆筒中套着另一个细一些的圆筒,里面那层圆筒的尾端做的象只飞翔的燕子翅膀,圆筒的前端逐渐收缩最后变成一支纳鞋底的粗针一般的东西。
王蓟之瞪大了眼睛,搞不明白这是做什么用的。再转眼扫视一圈,发现其他人并不以为怪异,可见大家是司空见惯了的。
原本开了药方他已经可以告退了,但看了袁道拿的这个东西倍感好奇,便站在原处观看。
只见袁道将那物事的细端伸入药碗,中指和拇指捏住圆筒,无名指和小指在圆筒尾端那双燕子翅膀上一提,原来里面那层圆筒是活动的,被拉出来好长一段。
紧跟着,青荷跟变细法似的又从那个冰绡小包里面取出一根鸭肠一般的细细的软软的管子,俐落的套在圆筒前端那根长针模样的东西上,然后,袁道放下圆筒,用手指在提扶头后枕骨处一压,婴儿便张开了嘴巴,袁道又拿起圆筒将前端的软管放入婴儿口中,调整了一下位置和深度,再用拇指缓缓的按压圆筒尾端燕子双翼。
王蓟之的医术亦是不可小视的,他锐利的双眼发现袁道抱着提扶小姐的那只手中精光闪烁,一根银针已经配合着另一只手推筒的速度在提扶左手劳宫穴中点、提、弹、拉。
一柱香的功夫,半碗的汤药已经进入提扶小小的胃肠之中,没有一滴散落。
王蓟之发现自己身子僵硬不能动转,背脊发凉。袁道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怎能有如此高超的医术?这手银针送药之法,连他也不能确保安全无虞的施术,更逞论受术者是个未满百天的婴孩儿?认穴便是极难的,力道和手法更是要求精准非常,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渐渐的王蓟之便由惊愕转为羡慕、嫉妒外加无尽的担忧。心中一时象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他看袁道的目光也从惊奇变为阴鸷。
袁道却并不知道,他的单纯,不善遮蔽锋芒,为他种下了一颗霉运的种子。
第48章 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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