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可能是唯恐说服力不够,不只拿祖父祖母、外公外婆举例,还拿爹爹和娘亲小时候的切身体会证明:不谨慎的婚姻会带给儿女困扰,让儿女难堪。故此,哪怕只是为了儿女,也请保持一夫一妻、家庭清净和平。二嫂,娘的话又长又煽情,二哥可感动了,信誓旦旦的保证,往后一定跟爹爹学,不跟祖父、外公学。”
张橦讲完之后,笑吟吟看着阿迟,怎么样,值十个钱儿吧?阿迟悠悠道:“太感人了!”抬起白皙优美的手掌,从手指上取下一枚镶猫眼石的戒子,替张橦戴在手上。
“怎么样,听过之后,是不是大为放心啊。”张橦掌心向外,欣赏着才得的新戒子,愉悦问道。二哥会跟爹爹一样,多好,多完美。
张橦穿着浅浅的湖水蓝锦缎褙子,阳光下异常光彩悦目,映着她青春美好的面庞,整个人熠熠生辉。阿迟一时间有些失神,橦橦是一家人捧在掌心的宝贝,人又这么美、这么明艳照人,怪不得她的婚事,长辈们各种要求、各种挑剔。
阿迟正开着小差,烤鱼的香味传了过来,张橦精神一振,“外婆爱吃鲜鱼,我请她老人家去。二嫂你先别动筷子,等我回来!”她是会点子功夫的,话音未落,人已轻盈走远。
棋局那边,外公渐露败相。“鱼好像熟了。”外公手拿棋子,沉吟着不落子,口中还在惦记烤鱼。师公乐呵呵催着,“甭想了,就这么着吧!赶紧下完这一盘,咱们该享用美食了。”
张橦陪着外婆姗姗而来,师公大笑拱手,“承让,承让!”阿迟命人撑好遮阳伞,铺好地毡,摆放好各色食物,另有人捧温水过去,服侍师公、外公洗手。停当之后,众人在湖边席地而坐,开始野餐。
这差不多是自助餐的形式,自给自足,自得其乐。不过小辈总是要服侍晚辈的,阿迟和橦橦很自觉,细细挑拣掉鱼刺,把细嫩肥美的鱼肉盛在小碟子里,敬给师公、外公、外婆。
师公乐呵呵的,“本来烤鱼就好吃,经了两个女娃娃的手,更鲜美!”吃了一碟子,又吃了一碟子,非常享受,无比满足。
外婆小口吃着东西,很秀气。外公呢,拎着杯清爽的果子酒慢慢品着,什么也不吃,就连橦橦殷勤递到他眼前的食物,也不肯动。
这是怎么着,输棋了,心里不痛快?阿迟不大明白。张橦偷眼看看外公,再偷眼看看外婆,俩人置气呢,懂不懂?这时候谁也甭说话,说了也不好使。
外婆把自己面前的碟子拿到外公面前,外公唇边露出笑意,慢慢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只吃那只碟子里的。外婆无奈,又拿了几只碟子过去,总不能饿着他呀。
阿迟和张橦忍着笑,师公挤眉弄眼,三人胡乱吃了几口,笑着站起身,“两位慢用,我们先去备车,午后咱们便起程。”一边儿一个陪着师公,走了。
张橦最调皮,走远之后还忘不了回头偷窥,见外婆微微低头,外公俯身在她面前说着什么。依稀仿佛,外公一脸温柔笑意,容色之间,颇为迁就。
外公又在哄外婆跟他一起回孟家了,张橦嫣然而笑。
午后,一行人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回城。这回阿迟和张橦一人采了片树叶吹着,圆滑流畅、婉转悠扬,车轮过处,留下优美动人的旋律。
车到阜城门,张并带着一队骑兵,亲自来接。他这一队骑兵人人魁梧矫健,骑的全是高头大马,马匹雄骏强壮,看上去气势不凡,引人注目。接上人,一队骑兵前呼后拥,迅疾驰向平北侯府。
张并走后不久,一辆标着“孟”字的黑漆平顶马车也到了城门前。车上坐着一位温雅从容的中年男子,车夫下来跟守门的兵卒问了几句话,重又上了车,“大爷,老爷的马车方才已过去,被姑爷接走了。“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简短吩咐,“去平北侯府。”车夫答应着,打响马鞭子,往平北侯府的方向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曹某到此一游送的地雷。
这是补昨天的,今晚照常。
昨晚黑灯瞎火的,早睡早起,觉得也很不坏啊。
☆、97、薄言往诉
马车到了平北侯府门前,早有管事殷勤让了进去,“舅爷请。”另有小童进去报信,没多大会儿,张勍、张劢一起接了出来,行礼寒暄,笑着叫“大舅舅。”
这中年男子正是悠然大哥孟正宣。孟正宣城门口没接着孟赉,心里本是有几分不舒服,不过他一向涵养好,并不会随意表露内心情绪,微笑答应着,被两个外甥迎到上房。
上房里热热闹闹坐了一屋子人。见孟正宣进来,傅嵘、阿迟、张橦都迎上来叫“大舅舅”。孟正宣眼中有了笑意,温和吩咐,“不必多礼。”
悠然笑盈盈道:“大哥,我方才还跟爹爹说着呢,您这会子必来。果然,我又猜对了。”张勍兄妹一边暗乐,娘您这不是废话么,外公被接来了,舅舅肯定会过来要人啊。
孟正宣微笑,“五妹妹已这般大了,还是顽皮。”兄妹二人和和乐乐打趣几句,众人见礼寒暄过,坐下来叙话。
“爹,儿子专程到城门口接您,却空跑一趟。”孟正宣未免抱怨。孟赉不知寻思什么,心不焉说道:“为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妹夫一来接,糊里糊涂便跟他过来了。”
孟正宣转过头看向张并,张并站起身,客气拱手,“对不住,舅兄,怪我怪我。过会儿罚我三杯,跟舅兄赔罪。”孟正宣表示反对,“纵容你胡乱喝酒,五妹妹必定不依。妹夫想是借着这由头骗酒喝,这可不成。”众人都笑起来。
悠然笑盈盈吩咐,“命人到定府大街说一声,老太爷和大爷晚饭后方回。”侍女答应着,出去办事。孟正宣叹道:“原本是来要人,这下子可好,又搭进来一个。”众人又是笑。
晚饭之后,外公依旧坐着不动。孟正宣淡定自如跟两个外甥谈论诗词,一点催促意思都没有。倒是悠然开始撵人,“爹爹,车给您备好了。天色不早,回罢。”
外公哼了一声,看向悠然眼神中全是不满和气愤,“女生外向!”悠然嘻笑抱怨,“这可不怪我呀,是您当初没想透彻。当年您要是把他招赘进来,如今哪还有这事。”
招赘?众人瞅瞅高大英武张并,以他这样威势,招赘?
张并也跟着抱怨,“是啊爹爹,当年您怎么没想出这好主意?”抱怨完,又紧着问了一句,“爹爹,如今可还能补救?”
外公原本绷着脸上,终于露出丝笑意,“来不及了,没法补救。”臭小子还想入赘到我家,我家儿子都是何等俊美,搀和进这么位雄纠纠气昂昂,不般配,不般配。
张并一脸懊恼,外公被哄十分开心。
临走之前,外公咳了一声,慢慢踱到屋角阴影之中。“跟我一起走罢”,柔声细语跟外婆商量。外婆弱弱反对,“我许久未见橦橦……”
“那,我明日来看你。”外公没法子,只好认了。外婆轻轻点了点头。
孟正宣皱眉,把悠然叫到一边,“阿悠,如今咱家是你大嫂主持中馈,姨娘回到家,什么都是妥妥贴贴。”悠然很下气,“大哥,她从前只粘着我,如今连我都不理了,眼里只有橦橦。”
提到橦橦,孟正宣是板起脸,极为不悦,“早多少年就说过,让你们把橦橦许回孟家,有我和你大嫂看着,谁敢怠慢橦橦?你偏说什么血缘太近,不合适成婚。如今倒好,橦橦竟然被……”
悠然大奇,“橦橦怎么了?”孟正宣迟疑了下,“我本不愿意说。阿悠,大哥原打算着回家之后,跟爹爹商量了,再做道理。”
悠然为好奇,孟正宣凝神想了片刻,斟酌着说道:“二舅舅不是病了么?”悠然忙接口,“听水姐姐说了。大哥,我人虽没过去,已是遣人送了三四回补品、药材。”
孟正宣微笑摇头,“你打小和吉安侯府犯冲,极少上吉安侯府,大哥哪有不知道?难道会因为这个责怪你么,真是傻丫头。”
“阿悠,二舅舅病床上,如今手脚倒能动弹,也能勉强说话。昨日我去探望他老人家,二舅舅拉着我手,含混说着话。我支着耳朵仔细听了,越听越心惊。二舅舅意思,竟是忧虑阿珩年长无婚,要为阿珩向橦橦提亲。”
“大哥便想着,橦橦还是嫁回孟家稳当,不愿应承二舅舅,来跟你们提亲事。可是二舅舅人那么虚弱,老爷子躺床上那么看着我,我怎忍拒绝。”
孟正宣叹了口气,“故此我含混应了。昨晚回家想了一夜,还是先请示过爹爹为好。”悠然抿嘴一笑,“大哥,您瞅个没人时候跟爹爹提。”孟正宣不解,“为何?”悠然不好意思笑着,“那个,若是爹爹发了怒,要打您两下骂您两句……”没人看见,大哥你到底没那么失颜面。
孟正宣想明白这道理,头皮发麻,“这回大哥铁定要挨打了。”想想吉安侯府和平北侯府之间过节,这事儿若跟父亲提了,没准儿真有一场好打。可是已经答应舅舅了,不提不行。
“没事,爹爹年老没力气,打不疼。”悠然很好心安慰,“再说了,大杖则走。爹爹要是真下手,您还不赶紧跑呀。”
“不跑。”孟正宣没精打采说道:“爹爹心里有气,还是让他老人家狠狠打我一顿,把气出了为好。”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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