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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陛下请自重 第64节

第64节

    老太监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阿昭又道,“陈无庸也是太监,若我当了太监,想必能有不少接近他的机会,到时候就可以亲手为我的父母兄弟报仇了。”
    “可你是女孩子,你就算进宫也只能当宫女……不行,那样你很容易被陈无庸认出来,到时候就……”
    “所以我最好是当太监,当了太监,必然不会有人怀疑我是谁的女儿,不是这样吗?陈无庸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想不到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老太监呆了呆,“可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当太监呢?”
    阿昭反问,“这正是我想请教您的,我一个女孩子,到底能不能当太监呢?”
    老太监哑口无言。
    ***
    太监的遴选和登记在十三所里。
    选拔一般是在净身之前,检查一下出身是不是良民。通过之后就记录在案了,你来不来无所谓,来了之后登记一下就行。净身完之后来十三所做身体检查,检查合格之后,就是一名正式的太监了。
    每月初三,是新一批太监检查身体的时候。
    一个年长一点的太监,领着一群刚刚检查完毕的太监走出房间,向着另一边的登记大厅走去。
    长长的队伍像是一条蜿蜒游动的蜈蚣。新太监们表情各异,俱都垂着头不敢张望,紧紧跟着前一个人的步伐。
    一个人从月门后闪出来,调整步伐跟上队伍。此人十岁出头,穿一身普通的青布衣衫,头戴青色头巾,形容消瘦,低着头,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乱转。
    这不是别人,正是阿昭,现在叫田七。偷偷摸进十三所以及混入太监队伍里的方法自然是老太监教给她的,除此之外,那老太监还拿出了许多家当,买通了猎户一家,使她得以安全地顶着田七的身份来到京城。
    这队太监被领进了一个大厅,挨个被询问姓甚名谁,入簿日期,接着在另一个册子里按个手印,指印无误,就算办好入职手续了。
    轮到倒数第二个人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身后竟又多出一个人来,便张口结舌地看着田七,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田七神色镇定。
    于是那人便以为自己记错了,老老实实地办完手续,轮到田七。
    田七报完了姓名和入簿时间,办理手续的太监拿一本新册子让她按手印,按完之后和之前此人入簿时留下的指印对照了一下。
    结论:合格。
    田七松了一口气。她拈了拈手指,拇指肚上贴着的一块薄皮差点被她搓下来。这薄皮是老太监用人皮雕的,贴在指肚上,可以伪造指纹。
    这一批太监全部合格,记录入档。他们被领着去了新住所,接着发衣物,学规矩。
    田七捧着一堆衣服,耳旁听着那领头太监的絮叨,有些走神。
    就这么成了一个太监。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这段写完了。你们看着好累对不对,我写着也很累t_t
    话说,我家的男神(经病)是不是好久木有出来了……(*^__^*)
    72
    田七又做梦了,梦到自己回到小时候,一家人元宵节的晚上出门逛,站在护城河边看烟花,千万束烟花齐放,点亮了半个天空。父亲和母亲牵着手,另一手分别领着她和弟弟,他们在河边站成一排,她当时想什么来着?哦,对了,烟花真漂亮,希望永远都能看到。
    烟花年年有重放之日,人却再无团圆之时。
    田七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次早醒来时,看到枕头上遗下一片泪痕。她有些怅惘,仔细回想前夜梦境,早已忘了大半,只依稀记得几个画面,总归是不太好的回忆。
    她扶着头,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她并不是活在过去的痛苦中无法自拔的人。父亲生前曾说过,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再活过来,活着的人却终将死去,所以活着的人该好好地活着,不该活在死人的世界里。那个时候她的外祖母过世,母亲过于哀痛,父亲这样劝慰她。
    当然了,仇恨永远不可能消除。田七活着的一大目标就是报仇,只不过她自己也没想到,刚进宫不到两年,还没有机会下手,陈无庸就已经被新皇帝干掉了。田七知道自己父亲是新皇帝的僚属,她也曾想过表明身份,为父伸冤。可是想来想去,她既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也无法证明父亲的冤情——尸骨找不到。她自己又是身为女孩儿却当着太监,身份尴尬,到时候若皇上不信,反倒把她搭进去,父亲沉冤怕是再无昭雪之日。
    事情就这么一直拖下来,田七一开始的打算是在皇宫攒几年钱,之后出宫去寻找家人尸骨,或是寻找当年参与谋杀之人,以为人证。只不过现在出宫之事又拖了下来,倒是当年的杀手有了眉目。虽然方俊现在失忆,但总归是一线希望,实在不行让王猛多扎他几针,大概就能恢复了。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田七匆匆洗漱完毕,去给皇上请早安了。
    皇上显然也没睡好,田七来到起居间的时候看到他在打哈欠。不过看到田七,纪衡又精神了,目光意味深长,随着她的身影移动。
    田七低着头不敢看他,请完安就退出去了。盛安怀昨天被打,今天不能来,大家都以为随身伺候的差事该落在田七这个二把手头上,可是田七偏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随大流地走了。纪衡气得鼻子都歪了,这小变态绝对是故意的,真是好大的胆子。
    田七倒是觉得这事儿无关乎胆子大小,她又不是闲差上的人,本来顶替盛安怀的人就由皇上说了算,皇上没点她,她才不会主动往前凑。从昨儿皇上说了那些话开始,她就很不想看到他,有多远躲多远。
    皇上黑着个脸去上朝了。他刚一走,盛安怀就捂着屁股鬼鬼祟祟地摸到了田七的房间。他虽没被打狠,但也受了些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田七看到盛安怀来,想起自己昨天一时失言害他被打板子,于是内疚地道歉。
    盛安怀想听的不是对不起,他就是有点不明白,“你跟我说实话,皇上到底为什么打我?”
    田七便实话实说。
    盛安怀觉得自己挺冤的,他说那些话时自己也很恶心好吧,只不过为了帮皇上,他才豁出去不要脸,这下好了,皇上根本不领情,还打他。盛安怀不敢抱怨皇上,便忍不住对田七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事儿不能跟别人说。”
    田七问道,“那皇上到底有没有……嗯?”
    盛安怀知道了皇上现在的意思,果断摇头,“绝对没有。”
    田七有些奇怪,“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
    “我说着玩儿呢。”
    田七:“……”
    盛安怀不等田七再问,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高深莫测又略带忧伤的背影。
    走出田七房间,盛安怀边走边寻思,他终于发现一个要命的问题:皇上八成是要玩儿真的了。要不然同样是太监,田七摸他就高高兴兴,别人说一句有点亵渎的话就值一顿板子,这明显是在跟田七表露真情啊。盛安怀有些担忧,皇上要只是玩一玩田七还好,可一个皇帝对太监动了真情,这怎么看怎么觉得前途凶险。不说别人了,单太后那一关就过不了,田七又不会下蛋,还霸着龙床,后宫女人哪一个能忍?
    总之田七的处境越来越危险,皇上要是能护着他还好,可是皇上又不能护他一生一世,再说了,皇上会不会费尽心思去维护一个太监,这也说不准。
    想着想着,盛安怀禁不住为田七掬一把同情的眼泪,自此之后对田七更加和蔼可亲,温和殷勤到让田七感觉心里毛毛的,总以为盛安怀在攒力气收拾她。而皇上也发觉到盛安怀的异常,顿时警惕起来,觉得盛安怀很可能才是真正的终极大变态,看上了他的可口小田七,于是皇上看盛安怀的眼神总有些不怀好意,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到天外天去。盛安怀后来咂摸出皇上的意图,惊出一身的冷汗。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且说眼前,田七又不傻,盛安怀走后,她也想明白了,觉得盛安怀胡编乱造应该是受了皇上的指使,目的是能让她心安理得地给她摸*。她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好吧,虽然被戏弄,但是她敢怒不敢言。
    现在田七又要去养心殿了,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养心殿里的那个男人。她不得不承认,她虽然不想见他,却也有一些想他。
    真是莫名其妙,她怎么就喜欢他了呢,田七都不知道自己第多少次感叹这个问题了。
    纪衡早就去了养心殿,他比平常到的时间早很多,田七还没来,于是他在龙椅上正襟危坐地等着田七。他昨晚没睡好,因为田七终于没有向他坦白任何事。纪衡觉得他和田七之间不该是这样,有所隐瞒,有所猜疑,有所防备。他们该是坦诚相见的、无话不谈的。
    可是现在,他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捧给田七,田七根本不要。
    纪衡一阵气闷,他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田七经常站的那个地方站定,背着手沉思。
    田七走进养心殿的书房,看到皇上霸占了她的位置,她……
    太监们待的地方都很固定,哪怕是静站,也有固定的位置。那块方砖是她的地盘,这么大个书房只有那一尺见方的地方是独属于她的,皇上现在还霸占了,真是不可理喻。她走过去,给皇上请了安,站在相邻的方砖上,与他面对面。两人靠得太近,田七的鼻子几乎碰到皇上的胸口,她垂着目光,看到他的胸膛因呼吸而一起一伏,她一不小心就想到了皇上躺在床上坦露着胸膛任她蹂躏的样子……
    “咳咳。”田七红了脸,心虚地轻咳。
    纪衡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知道了他大概会当场再给她表演一番,保证她看个尽兴摸个够。他现在看到田七这副油盐不浸的样子就有点来气,于是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逼迫她和他对视。
    田七的脸还是红的,她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真是奇怪,田七发现,自从喜欢上他,她的胆子就变得大了,很多时候该怕他,却并不真的怕他。比如现在,她就这样坦荡荡地和他对视,想看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很快她知道了答案。皇上给了她一个深吻。
    这个吻,一开始一点也不温柔,像是故意在发泄怒气,但是当田七主动伸出舌头追逐纪衡时,他终于还是拥住她,放轻柔动作与她缠绵。
    一吻毕,纪衡额头抵着田七的额头,低声问道,“为什么不相信朕?”
    “我没有……”
    “说谎,要罚,”纪衡低头咬了一下她的嘴唇,接着问道,“现在告诉朕,你到底是谁?”
    田七搂着纪衡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叹了口气道,“皇上,您不如先别问了,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向您说清楚。”
    纪衡便有些失望,“你还是不相信朕,朕在你眼中到底算什么?”
    田七的鼻子有些酸酸的,她背负得太多,她喜欢的人又要用这种理由质问她的感情。她觉得眼眶一阵发涩,答道,“我真的很喜欢你。”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有些哽咽。
    纪衡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打败,他彻底心软了,低头看田七,她白净无暇的脸上又滑出了泪痕。他于是心疼了,一手帮田七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好了,别哭了,朕不问便是。”
    田七“嗯”了一声,也自己摸出手帕擦眼睛。
    纪衡又挑了些开心的事儿说与田七,“最近香山上的枫叶正到红时,不如我们去那里游玩一番,散一散心?”他觉得两人最近情绪都有些不稳定,大起大落的,确实需要出门散一散心。
    田七点了点头。
    纪衡便高兴起来,吩咐人下去做准备。盛安怀很神奇地接过了这个差事,他才刚被皇上打了,太需要好好表现一下,以重建皇上对他的信心。而且,这事儿让他办最是可靠,因为只有他深刻地了解着皇上与田七之间的奸情。
    后来的事实表明,盛安怀这趟差事办得很好,非常好,好极了。
    以上是皇上基于自己的需求满足状况给出的主观评价。
    另一个当事人给了盛安怀差评。
    73
    盛安怀不愧是一个靠谱的人。皇室在香山是建有离宫别院的,什么时候想来玩儿,直接驻跸在此即可。但盛安怀知道皇上这次出游不能太大张旗鼓,于是也没通知那边的人,直接又给皇上踅摸了另外一处别业。此别业虽不如皇室离宫那样堂皇华美,但胜在清幽安静,最适合幽期密约。
    这别业门口有一匾额为“偷天酒”,三字取自宋人杨万里的一句诗,“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容”,因此别业的名字就唤作天酒阁。这本是个颇有雅趣的官员所建,后来落在一个富商手里,盛安怀正是从这个富商手里买来的。那富商只当是盛公公自己用,便故意开了个很低的价钱,几乎相当于白送给盛安怀。盛安怀比猴子都精,又怎会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这类人情盛安怀从来不收,因此把价钱抬得比市价高了两成,才肯接手。
    ——反正又不是他掏钱。
    然后盛安怀又吩咐人按皇上的口味把这别业收拾了一番,名字也换了,什么“偷天酒”,太龌龊。盛安怀觉得,凡是带“偷”字的都不是好玩意儿。他于是请了个小秀才来改名字,那小秀才按照他的要求,把“偷天酒”改为了“玉人来”,别业自然该叫做“玉人馆”。这名字也是有出处的,《西厢记》里有句诗是“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崔莺莺给张生写了这样的诗,之后俩人就幽会了。这么一看,多应景啊。
    盛安怀于是很满意。
    小秀才看着淫笑的老太监,心想,也不知到底谁龌龊。
    以上所有事情,盛安怀只用了三天就做好了。这实在不容易,因为他屁股还疼着呢。
    虽然看到了盛安怀的努力,但纪衡依然不想看到他这个人。纪衡无法容忍这世上有除了田七以外的太监觊觎他的**,尽管盛安怀后来跟他解释了,但他就是不高兴。而且,田七还问他盛安怀那样说是不是他指使的,纪衡还不得不背下这个黑锅——他要是否认了,指不定田七又要怎么想,没准会觉得盛安怀改口是由于受到皇上的恐吓。他实在不想在这种破事儿上纠缠,早点息事宁人的好。
    总之……哼。
    因此盛安怀带着几个侍卫被纪衡打发到一里之外两里之内的范围里,主要负责在皇上迷路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出现指点迷津。
    这些田七都不知道。她本想问一问如意去不去香山玩儿,结果被皇上义正词严地阻止了。
    现在,她和皇上手牵着手,走在了幽林深处的石子路上。路边枫树无论高低大小,都已经被秋霜染上深深浅浅的醉红,层层叠叠密密交织,连成一片红色的海,让人恍惚以为自己走进了火焰深处。
    田七的衣服还是纪衡亲手挑的,外面穿一件海棠红撒玉兰花交领长衫,长衫下是一条素白棉纱裙。玉兰花的形状与枫叶相似,乍一看这衣服倒像是用枫叶泼了红墨拓染出来的,与眼前的景致很是相称。红与白相间的搭配,也能使人显得很精神,气色很好。
    总之纪衡很满意。他现在越来越热衷于打扮田七,这个时候他最能感受到他对这小变态的占有权,田七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他可以随意把她打扮成他想要的样子,这种意识让人既感动又满足。
    而且,小变态穿裙子确实好看。
    为了配合田七的服饰,纪衡穿了一件白色直裾,袖口和交领上绣着细细的红色纹路,下摆上画着一枝写意老梅,浓墨泼就的枝干之上染着几点深红色梅瓣。虬枝疏花,傲骨凌霜,行走之间使人似乎能闻到冷香暗浮。这衣服虽好看,其实很不好穿,非有足够的姿色不能撑起那枝梅花。纪衡虽然芯子里不太正常,但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还是很有几分风骨的,长相又是高洁温润的君子,俊美非凡,像是神仙转世投胎。
    这是让田七不解的地方,这个男人表里不一,活出了一种精神分裂的境界。
    两个光华四射的美人行走在艳色无边的枫林之中,如此盛景,实在是言语难以尽述,丹青无法描画。
    石阶一级一级盘旋而上,田七走了一会儿便累了,慢吞吞地落在后面,几乎是被纪衡拖着走。纪衡回头,看到她累得脸色娇红,像是被周围枫叶一同染了,他好笑地摇头,“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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