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镜寒道:“还没到高兴的时候,先看看那家伙招了些什么。”
洪阿根头上戴着插满电线的头盔,手里端着热水杯,兀自不住地发抖,他拼命喝水,直喝了五盅,才开口道:“我本来是到这里来打工的,三年前,我与一位朋友去喝酒,喝醉之后,与别人发生了一些纠葛,不小心把那人杀死了。我被抓到了公安局,后来……后来被判死刑。”洪阿根说到这里,眼睛分外凸出,好像回忆起被宣判死刑时的场景,仍心有余悸。他又猛喝水,然后道:“我没有亲戚,在三个月后就被执行枪决了,我听到枪响了,自己也倒了下去,可我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间特殊的房间里,他们替我检查身体……”
洪阿根时断时续地说着,韩峰他们在审讯室外越听越奇怪,韩峰道:“他说的过程怎么听着都熟悉,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呢?”
李响道:“这是美国大片常用的情节,利用死刑犯组成一支特别行动队,因为里面的人都死过一次,所以特别卖命,常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韩峰看着冷镜寒道:“原来你们搞这一套啊?”
冷镜寒忙道:“胡说,我们怎么可能这样做呢。分明是凶手用这种方法迷惑这名劳工罢了,一场故意制造的事故,或者是演了一出戏,他不是说,杀人的时候他喝醉了吗。”
龙佳道:“不过——这情节也太老套了吧,你们说他会不会还在说谎,以图混淆我们的视听。”
冷镜寒道:“连着测谎仪呢,你看,绿灯一直闪烁,说明他的脑电波没有异常波动,应该不是说谎。”
韩峰道:“机器最不可靠了。”
洪阿根说他的人生从此改变,他加入了训练营,接受地狱一样的训练。林凡道:“那么你三年前就离开福兴建筑公司了?”
洪阿根道:“是啊,我们一直在别的地方接受训练。”
林凡道:“你们在什么地方接受训练?有多少人?”
洪阿根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在大山中,我们训练时共有九个人,大家不能说话,训练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林凡一敲桌子,洪阿根浑身一震,林凡道:“胡说,你们怎么去的训练地方,怎么会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训练的?”
洪阿根道:“我们坐在顶上开窗的密封铁皮车里,只看得见天。”
林凡记录下来,道:“接着说。”
洪阿根道:“训练结束后,我先执行了半年任务,前几天被安排到疯人院,说是等到了用我的时候,自然会用我。五天前接到通知,并给了我一把武器,让我闹事,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执行命令,我一直以为,我是在为政府工作。我们牙里都安着一种剧毒的药物,我们被告知如果被抓,就要马上拨动牙齿,咬破胶囊。可是我——”
韩峰道:“听听,怎么说的还是像疯话?真以为自己是特工啊?”
李响:“看美国大片看多了吧?而且,在疯人院待了大半年,多少会受到点影响。”
林凡问道:“你说你在执行任务,是什么任务?”
洪阿根继续道:“我们一共十八个人,我只知道我是三组成员,我们的任务是负责看守一名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二十四小时看着那孩子,有一个女人,常常来看那孩子,据说是那孩子的妈妈。”
审讯室外的人都是一愣,他们都联想到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而那名女人和孩子,正是整个案件的重中之重。冷镜寒马上按下键钮道:“你们在什么地方执行任务?”
洪阿根一惊,四处张望,想看到谁在说话,林凡敲着桌子道:“回答问题。”
洪阿根道:“我,我们只负责看守,不能独自外出,我们出门时都由封闭的大车运输。”
韩峰挤开冷镜寒,问道:“你们所处的地方,大概是什么样子的?说一说周围的地形,你能看到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你能听到哪些特殊的声音?”
洪阿根道:“我们在一栋大楼里,我所知道的是四栋大楼紧紧挨着,围成一个正方形,每栋大楼都一样高矮,一种样式,门是开在正方形里面的,每栋大楼有一道门,可大楼内部的走廊又是连上的,在大楼里看得到……看得到一座大钟楼,别的建筑就看不到了。我可以听到火车经过的声音,还感到地在震动,还……还听得到船的汽笛声。对了,每天中午和晚上十二点,都有钟声打点的。”
韩峰又问道:“你能看到的大钟楼,在哪个方向?”
洪阿根回忆道:“太阳从东边升起,左西右东,上北下南,是西南方向。”
冷镜寒看着韩峰道:“能找到吗?”
韩峰一摊手道:“试试。”
冷镜寒急迫道:“要快,刻不容缓!”
韩峰道:“准备海角市地图,要大一点,地名详细点的,还有,给我圆规和尺。”
李响拿来了地图,龙佳不知在什么地方找来了圆规和直尺。韩峰将地图横放桌案上,手一拨,展开地图,指着地图道:“海角市的钟楼有三座,是景恒、福岳和耀阳大钟楼,而只在零点报时的钟楼,就只有福岳一座,我们就有了坐标中心点,在……在这里!”
韩峰用圆规点住了地图上的福岳钟楼,然后道:“在天气晴朗无云的环境下,人的视力最远可及十公里外的巨大事物,比如大山,而像大钟楼这样的建筑,必须在三千米以内才能看清楚;而钟楼的声音频率低钝,传播有限,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千五百米,否则将不能引起人的听觉;那么,既然洪阿根看到的钟楼在西南方,他们所处的地方就在钟楼的东北方向,不超过两千五百米。”
韩峰说着,用尺标出两千五百米的比例直线,并以直线为中心画了个椭圆,道:“只有在这个范围内,才能看到西南方向有打整点钟的大钟楼。听到汽笛声,那是海上的船,离陆地最近的船是靠码头的船。我们海角市有十五个码头,船上的汽笛声频较高,但声音传播仍不超过五公里,能够把汽笛声传到这个范围的,只有这个——清水湾码头。”
韩峰说着,又以清水湾码头为圆心,以五千米比例尺为半径,画了个圆,圆和椭圆交界出一个区域。韩峰从桌案一头走到另一头,笑道:“我们的目标就在这个区域中。现在,再让我们看看,铁路线所穿过的地方,火车开过能感到震动的,必须在铁路线两边五十米范围内。那么,铁路线与这个区域交叉处,五十米内,就只有这个地方!”
韩峰用圆规将地图钉在了桌案上,冷镜寒一看,圆规钉着的地方,清楚地写着“开源建筑公司”。
冷镜寒摸出手机,最后问道:“他们会不会换了地方?”
韩峰道:“不会。首先,建立一个基地不是短时间所能做到的;第二,他本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是极度保密的,若内部没有大的变故,什么机构会轻易更改自己的地址,而且还是非法的;第三,为了监控梁小童,他们必定为这建筑装备了大量器械,轻易转移,梁小童走丢了到哪里去找?从洪阿根说的情况来看,梁小童在那里已经居住了一年多,至少他就看守了半年,现在时机还没成熟,股票还不能变现,梁小童应该还是安全地待在那个地方。”
冷镜寒不再怀疑,马上联系道:“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马上包围新舰路的开源建筑公司,十分钟内全部人员都要到位,从开源建筑公司内出来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走,对方人数不详,估计都配备有武器,重复一遍,估计都配备有武器。”他放下手机,马上道,“所有人员,关掉手机,打开第三频道,无线联系。通知林凡,我们出发。夏末,分发武器,人手一套。”小队成员以最快的速度全副武装起来,只有韩峰没有份,只给了他一套防弹背心,连把小枪都没给他,冷镜寒怕他拿着武器又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天色已晚,警车呼啸而过,为夜色增添了紧张的气氛。而城市的另一头,却分外平静,经过一天工作的疲惫,大家都享受着轻松休闲的夜生活。
在拉上窗帘的办公室里,丁一笑独自一人坐在电脑前,继续他的msn对话。电脑打字道:“忙碌了一天,看来警方终于从三号嘴里掏出点什么了。各分局的警方力量都像潮水般涌来呢。我原本还担心他们什么都问不出来,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韩峰那小子,真有两下子。”
丁一笑打字道:“不要玩得过火了,当心他们迟早查到你头上。”
电脑打字道:“哈哈,怕什么,等他们查到我的那一天,我早带着属于我的钱远走高飞了,只要有钱,哪个国家不欢迎我。一些穷困的小国,都是敞开国门等我去呢。”
丁一笑道:“明天我就可以为c计划多增加一点力量了,他们查案的速度很快,我们在海角市的布置恐怕维持不了十天。”
电脑道:“我知道,不然专门准备一个c计划做什么,今天晚上,就是c计划的开幕典礼,可惜,你不能亲自来现场观摩了。”
丁一笑道:“我被监视得很严,很多行动都受到了限制,真麻烦,连与代理人对话都要小心点,生怕被人抓到把柄,还要假装没有发现他们那帮笨警察安装的劣质装备。”
电脑“呵呵”一笑,道:“不和你聊了,我要去看好戏了,我仿佛都听到警车的哀号声了。”
丁一笑道:“88,小心。”他身边那个形影不离的阿八呢?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十一章 陷 阱
韩峰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霓虹灯闪烁,总觉得事情进展太顺利。一名从疯人院逃出的疯子竟然与丁一笑的公司有关系,而他竟然说出了他们一直苦苦寻找的梁小童的下落。如果不是张艺接到那个电话,他们可能与这名疯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巧合吗?可若不是,问题又出在哪里?韩峰想不出,只能到了地方再看情形了。
李响看着韩峰发呆,问道:“怎么?有点紧张?我也是,还从来没动作这么大的阵仗呢,全市的警务力量都出动了。虽然一直都进行反恐训练,但真正派上用场的机会并不多。”
冷镜寒在前排道:“你不了解他,这样的阵势还不足以让他紧张。是吗,韩峰?你在想什么呢?还有什么地方没想明白?”
韩峰道:“是的,有些事还没想通,因为时间太短了,疑点又太多了,一时理不清头绪。”
冷镜寒问道:“什么事?”
韩峰一反平时嬉皮笑脸的态度,冷冷道:“如果不是好事,就是大坏事。”
警方迅速布控,特警车封锁了现场,狙击手第一时间占据近处制高点,韩峰他们的车也到了。韩峰下车,随后他就看到了,洪阿根口中说的,那个四栋楼房围成的正方形建筑。
各路人马齐聚,向天齐很高兴地给李响问好,郭小川也到了。冷镜寒分配道:“李响、林凡,你们配合向天齐的特警队进行封锁,我要这建筑中的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李响道:“保证完成任务。”
冷镜寒又道:“老郭,你的部下多,你就在外面负责现场总调度,我带人进去。”
郭小川道:“放心,还有两架直升侦察机正往这边赶来,保证一只蚊子都不放过。你小心点,那个小流氓也小心点。肖强,你的队伍跟上去,听冷处指挥。”
韩峰又恢复了本性,怪叫道:“不是吧,我哪点像小流氓了?”
大楼的保安,正被几名警务人员带走,他疑惑道:“这是怎么了?我犯了什么事啊?”
郭小川指着韩峰道:“祝你成功,臭小子。”
他们进入大门,现在已经下班,建筑内空荡荡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他们穿过甬道,来到建筑物中间,四幢大楼围成一个天井,高十二层,人如站在井底。夏末喃喃道:“怎么修成这个样子,倒像北京的四合院呢。”
韩峰和冷镜寒同时望了夏末一眼,夏末道:“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韩峰道:“没有,你说得太好了。”
冷镜寒环顾四面,每栋楼都有上楼的楼梯,而楼梯后面都有道后门,楼正中是水池假山,大门西侧停着一辆桑塔纳2000,紧靠着桑塔纳的,就是一辆摘掉了牌照的五十铃,车上面布满了灰尘。龙佳道:“没有动响,好像里面没有人。”
韩峰抬头道:“你们看,有微光。”
大家顺着韩峰的手指望去,东南面一栋楼,第五层,门缝里微微有光透露。龙佳心中疑惑:“这么昏暗的环境下,这样淡的光,他是怎么发现的?”
冷镜寒道:“分作四队,沿路搜索上去,一个房间也不能漏过。我们直接去五楼。”
他拿出对讲机道:“我们已经进去了,所有小分队注意,恐怖分子随时会开火还击。”
房间门没锁,打开门,就看到一张石台办公桌、电脑,以及背向他们的高大的电脑椅。后面是窗户,旁边有道后门,左手是铁皮文件柜,右手是饮水机、矮组合家具和电冰箱。
“唔唔——”推开门后的一声呼声,让冷镜寒他们小队成员都吃了一惊,全举枪喝道:“别动!举起手来!转过身来!”声音正从电脑椅传来。
韩峰三五步跨上前去,冷镜寒和龙佳同时道:“小心!”
韩峰将电脑椅旋转过来,大家都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孩子,眼睛被蒙上,身体被绳索牢牢固定在电脑椅上,胸口的电子仪器,谁都看得出,那是一个定时炸弹,而嘴被胶带封着,两根电线从嘴里牵到胸口的定时炸弹上。这个孩子十岁左右,大家都看着韩峰,而韩峰也说出了那个大家期待的名字:“梁小童!”
韩峰揭开蒙着梁小童的眼布,再准备去揭开梁小童嘴上的胶带,夏末惊呼道:“别动。”韩峰停下来,夏末收起武器,小心地走到前面,从胶带上小心地捏起一根发丝细的铜线,道:“看到没有,这线一断,炸弹可就炸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口袋中取出装备,将发丝铜线与从嘴里接出的电线接驳在一起,再剪断胶带外面的细丝,揭开胶带,从梁小童嘴里取出一个圆形器械,道:“这是个拾音器,声音超过六十分贝,就会引爆炸弹,这孩子也就不能大声叫喊。”
梁小童被揭开眼布和胶带时,一脸惊惶,竟然说不出话来。韩峰小声道:“别怕,我们见过的,还记得吗?你和卢芳阿姨,在那小屋。告诉我,他们从哪里走的?”
梁小童没有说话,却朝后门看了一眼。韩峰摸了摸桌上的烟灰缸,道:“他们刚走,我们追吧。”
夏末道:“我留下来拆弹,你们快追。”
冷镜寒点出两名警察道:“他们两人留下来帮你,我们追。”
出了后门,韩峰直接向楼上跑去,龙佳道:“怎么是在上面?”
韩峰道:“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楼下没路,他们是上天台了,可能有直升机。”
冷镜寒紧随其后,道:“不怕,我们有两架武装巡逻直升机正朝这边赶来,他们跑不掉。”
五层楼高度说高不高,但是全速爬上去确实让人够呛,谁上去都微微有些喘。楼顶也是四座大楼相连,平台楼顶。韩峰站在楼顶,环顾四周,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他喘息道:“这是怎么回事?”
冷镜寒道:“人呢?”只听到刺耳的旋翼响,探照灯打来,却是警局的直升机赶到了。
韩峰突然看到,楼顶周边栏杆上贴着白色字条,一尺见方,他快步走上前去,黑夜的灯光下,字条上写着四个字:“请君入瓮!”
韩峰手里拿着纸条,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大环境,在这高楼林立的城市中,这座十层高的建筑,就像一个盘子,四周的每一座高楼,都有潜伏杀机的可能。
韩峰道:“陷阱来着,我们上当了,撤下去,马上撤。通知夏末,叫他小心!”
“嘀嘀嘀”的声音将所有的人的目光重新吸引回天台,只见天台角落里突然爬出一个机械动物,一个圆头,伸出十数只金属脚,头上一排红色小灯闪个不停,左边角落里有,右边也有,肉眼可见有四个。
冷镜寒在进入楼道前一瞬问道:“这是什么?”
韩峰刚刚踏入楼道,突然一惊,抢过冷镜寒的对讲机,吼道:“直升机驾驶员,跳机,执行命令,跳机!跳机!”
话音未落,听见细微的“腾”的一声,紧接着是惊天巨响,两架直升机先后如礼花开放。所幸的是,直升机爆炸后,韩峰和冷镜寒看到,四叠大伞,向远处飘去。
这边爆炸声还没结束,就听到一人惊呼,好像是夏末的。接着,四合院大楼里乱作一团,有枪声,有呵斥声。而大楼外面也接上了火,一时之间,好像到处都在开火。
韩峰道:“快回去,看看梁小童!”
房间里已经不见了梁小童身影,夏末俯面倒地,脑后有血。韩峰一探他颈部动脉,道:“还活着。”另两名警员却牺牲了。
冷镜寒道:“快,送他去医院。”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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