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垂头丧气地走回寝居,一副斗败了仗的模样,他只觉好笑,说道:“又不曾洗掉你一层皮,以后不准那样要命地叫。”
要我命也好过洗次澡啊。她愁肠百结地站在那里,没有应声。
“又在盘算什么?怎么不说话?”
她照样不理会他,双手摸索着腰结,一阵风般走到铜镜前照了照。过后,便心神不定地走回来,他唤她一声,她都没有应。
“怎么了?”他拉下她的手,替她查看脸侧。
她皱眉说道:“义父曾说我不能泡在水里太久,否则脸皮会发黑。”她捺着耳廓下的面皮,隐隐可见,透出了一丝黑痕。
他少不得讥笑:“当初又要生出奇巧心思去整饬脸——”
她打断他:“请我义父来看一看吧。”
她避开了其他话,自然也不会去解释,换成聂向晚的脸庞及身份,是为了方便在北理宫廷行走,而不是简单地避开他的探查。
他却多留个心眼:“骗我送来张馆主,怕是方便你鼓捣其他事。”
她嗤笑:“那你就留着我这张黑脸吧。”
叶沉渊静立不语,聂向晚踢踏着裙摆,慢慢走到窗边,远视夜景。弯月挂在树梢,万物已然沉静,她却没有就寝的意图,磨蹭着不肯回头。
他拿出准备好的罗缨玉环佩,走上前,替她别在腰间,低声道:“‘亲结其缡,九十其仪。’懂么?”
聂向晚自然能听懂。叶沉渊所说的句子,出自华朝的礼书,描述女儿家出嫁时,亲人一定会结一束罗缨赠与她,用以示意“结缡”,也期望她仪容举止要端庄秀气。
那么,他是想表达永结同心之意,还有督促她的行为举止要端庄大方了?
转念想到沐浴时的惊叫,她似乎明白了他意有所指。
聂向晚暗哂一下,低头执起玉佩,看了看,这才发现昨晚也是叶沉渊赠与了一块玉玦,悬挂在她右侧腰边。
叶沉渊看着她墨黑的眸子,闻着清淡的女儿香气,喉头紧了紧。“就寝吧。”
“我睡榻上。”
“那又何必。”
“窗边有桂花香,容易入梦。”
聂向晚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不走。叶沉渊从袖中取出另外一块玉环,拉她起身,系在翠绦玉玦上。
“喜欢么?”
“喜欢。”
“那早些安寝。”
她好奇地看着他的袖子,他却伸开双臂,示意她可以亲自来翻找,笑了笑:“没了。”
她抓下三块玉饰,捏在手里细细把玩,果真走向了床帏。一旦躺下,她就捂紧了被子,躬身侧向里边,看都不看他。
他将她翻过身来,来不及说什么,她又滚了回去,背对他。
他沉脸说道:“包成一团会睡得舒适么?”
她索性伸手过来,摸走他的那床薄毯,裹在了身下,加固她的茧被。
他看她半晌,冷声道:“防得这样紧,难道是指望我对你做点什么?”
她合被翻滚过来,凑到他跟前,仔细瞧着他的眉眼。
“怎么了?”
“你当真没有那些心思?”
叶沉渊看聂向晚将信将疑的样子,淡淡一哂:“我若强要你的身子,又怎会等到今日。”
聂向晚仔细想了想,深觉这话没有任何偏差,便打散茧被,分给他一床,驰然而卧。
叶沉渊躺在旁边,一时却睡不着。他待她呼吸平缓了,扯过她的身子,辗转亲吻起来。
她的眉尖在轻轻跳动,手脚僵硬摊开,一动不动。
他的气息逐渐变得火热,一股隐痛又冲上肺腑,搅得他皱起眉。
她睁开眼睛笑道:“情毒发作了吧。”
她身受情毒之苦,自然知道发作时的厉害,也知道如何控制疼痛。
悟性高的叶沉渊显然也一样。他平躺下来,缓缓吐纳气息来缓解痛苦。
她支起头,侧卧在一旁,悠悠说道:“可见我睡在榻上,是尤为必要的。”
夜静露深,聂向晚平躺在美人榻上,放松心神睡去。叶沉渊起身走到她跟前,低头凝视她的脸,过了许久,才能在如水的眉目之下,找到一抹熟悉的影子。
她大概还不知道,只要能捕捉到一丝谢开言的神韵,他已会觉得满足,倘若能恢复她的容貌,对他来说,更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一连两日,聂向晚都过得百无聊赖。她趴在窗台前,极力查看底下的动静,无奈左迁的军营不在小楼四周,她只能隐约听见骑兵操练的呼喝之声,便可推见,叶沉渊终究是要出兵北理。
胭脂婆果然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过问。
只是她走不出这栋小楼。
叶沉渊忙于军事,闲暇时会来作陪,但他极警觉,未曾对她透露过任何的战备消息。见她安分了,他才会笑着离去。
一只金鳞碧色的石龙子顺着砖墙缝隙爬了上来,在二楼窗台上逗留。聂向晚连忙拈来一角糕点,绑在丝线上,将它钓了上来。
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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