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寐愕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难以想象戏子白这句话,蕴含了多少层意思,可她唯独懂了一点,戏子白,在防她。
这个曾经让自己最为安心的人,如今,已经完全不信她了。
将行李收拾好放到车上,李伯书缓缓开着车,简容和戏子白带着诗诗坐在后面,周寐坐在副驾上,她本想开窗抽烟,但想到戏子白的头不能再受凉,便忍住了,车子由朝天门向南岸驶去,周寐怕气氛过于沉闷,便开口介绍着两岸的景色,将重庆这几年的变化,也大致说了说,待没什么可说的了,她不经意问道“康果呢”
“...”简容眼神呆呆的看着窗外,没有回答。
“死了”戏子白淡淡开口“你居然不知道~”
周寐扭过头,狠狠瞪着李伯书,李伯书眼神躲闪,显然知情,只是未曾告诉她,他艰难的吞了下口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车。
将三人在公寓安置好后,第二日,凌晨五点钟,周寐便起来,将近日所有工作梳理后安排给了副总经理吴祚祥和财务经理贺振华,她本人,给自己置办了一个暂无归期的假期,这是她接任公司五年来首次给自己休假,惊呆了她手下的几个得力干将,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周寐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连一刻钟都没休息过。
重庆国立军区医院中,戏子白的手术进行的非常顺利,当医生将那带血的弹片拿给周寐看时,她刚用手触碰到那坚硬的东西,便立刻收回了手,她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哭了整整半个小时,景洛在一旁不停的安慰她,内心也是唏嘘不已。
当戏子白从麻醉中苏醒后,根本不顾她头上一圈圈染血的纱布有多滑稽,第一件事便是握着那弹片对周寐和景洛吹起了牛,吹自己如何带着简容和诗诗死里逃生,吹她如何用刺刀和几个日本兵拼命,她添油加醋,言语生动,甚至说的十分好笑,搞的周寐前一秒还在为她痛哭,后一秒又觉得这根本就不算个事。
戏子白的个性,实在太嘴硬,又太幼稚了,她的表象,经常会令人忘记,其实她,是个英雄。
戏子白术后的几天,周寐日日守在医院,寸步不离,像当初她守着自己那般,她的饮食,也是叮嘱了人每日不重样的做着,戏子白理所当然的接受周寐对自己的照顾,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当简容带诗诗来看自己时,她的假笑才会变得有些温度。
周寐确实想多照顾她几天,可奈何戏子白有个好身体,她恢复的极快,没过多久,就可以出院了,她出院那天,见来接她的人不是周寐,而是景洛,戏子白面上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也只能跟着景洛上车,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小白,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啊”景洛如今已经学会了自己开车,再没有可以妨碍她谈话的司机了,何况戏子白的事,本来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知道啊,本来打算去香港的”戏子白有些心不在焉。
“本来?你的意思是,现在不打算去了?”
“也不是啊...”
“我嫂子今天有个重要的会,晚上还要应酬,没法来接你”
“你有意思没”戏子白烦躁回道。
景洛弯起了嘴角“你不想知道有关她的事吗”
“有什么可知道的,不就是男男女女喝的醉醺醺,然后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么,我就纳闷了,她应酬完的样子肯定不会好看的,回到家你爸你妈就那么看着,就不说她几句?万一被孩子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啧啧啧”景洛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小白啊,你好天真哦,你能想到的她自然也会想到”
“什么意思?”戏子白拧着眉。
“她喝多了自然有她该去的地方~”
“你能不能直说啊”
“我是说,一般她有事,需要太晚回来的话,她都去苦菊那里”
“苦菊?”
景洛从后视镜见戏子白表情茫然,脸色仍带着些许苍白,忽而有些不忍了,说来也巧,车子这会刚好开到了打铜街,这一带已经变成了重庆有名的金融街,而在银行林立的街角处,假寐的招牌仍顽强的挂在那,还换上了新的字体,店面也比以前大了一倍之多。
“小洛,停车,我想进去看看”戏子白的眼中透出了少见的温柔。
“走吧,刚好,给你挑几件衣服,不得不说,你现在,是越来越土了”景洛爽快的下了车。
“饭都吃不饱了,还提什么土不土”戏子白无奈。
“你不是把房契带走了吗,把白象街那栋房子卖了不就得了,何苦这样”
“炸弹丢下来那一刻,只顾得逃命,就别提房契了吧”
“...”好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景洛拉住了戏子白的手,柔声道“我找个人,给你做公证吧”
“算了,那本来,就是向晚的东西”
“可诗诗是向晚的女儿吧,这是她该得的,如果今后你们去香港,还可以用这笔钱,买个房子,能安居才好置业”
“再说吧”戏子白说罢,推开了假寐的门。
假寐里面的环境,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简陋又杂乱的裁缝屋了,里面的橱柜里摆放这各式高档的洋装,昔日穿着褂衫的阿旺,已经变成了西装革履的油头掌柜,他抬起头,见到戏子白,愣了一下,立马便眉开眼笑,兴冲冲的喊道“太太!你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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