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暗处。
此刻并不想站在他的面前。
她不知道这时候该对他说什么,她虽然迟钝却也知道刚刚应该是和杨宋歌打的电话,内容多半是围绕着饭桌上徐茹的刁难。
但她此刻不想关心这些,他似乎准备重新拨电话,而他的身后来了一位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周老师,辛苦啦~”
他拨通电话的手指,生生地顿住,侧目朝那位工作人员微微点头致意。
目光柔和,一脸的和煦。
那位工作人员越过他,闪电那么快的速度,他的表情立刻收敛,微微凛了凛眉头,又再一次恢复到沉寂如水,哪里还看到一丝丝的和煦,满脸都是淡漠。
祁妙心底一抖,涌现出了某种异样的情绪。
那种神情太像圣上了,尤其是他现在整个妆造,太像了……
来不及细细揣测,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嗡嗡嗡震了起来,刹那她抬头,瞧见他倚靠在长廊边上的圆柱上,侧耳拨打电话。
压了压帽子,摁住口袋里的手机,往后退了几步,在他还未发现之余,迅速穿过长廊的户型门,出了晶华宫,往东边健步道跑去。
背后出了一身汗,额头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她微微喘气,等待电话恢复安静,回眸望了一眼被夜色笼罩的皇宫城,眼波流转,只稍稍看了一眼便转过头,朝D区的方向走。
手机第二次响了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压着帽檐,连上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
耳旁是他低沉的询问声:“开机宴结束了?”
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她站直了身子,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皇宫城,心里凭空多了些酸涩,又不好明说,只好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怎么了?”顿了顿,补了句:“听声音似乎不开心?谁惹你了?”
一时间,祁妙的脑海里突兀地想起了在工作人员面前一脸和煦的他,包括他和杨宋歌的电话,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对吧~
只是在她面前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疑问加酸涩充斥了胸膛,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深吸一口气,她望了望冗沉的月色,缓缓开口:“周老师……”
“嗯?”尾音上翘,特别性感。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她忐忑地问出了口,心底浮现一丝慌张,不知道他会如何回答,但这一次她想知道。
那端的人似乎有一刻的怔忡,有些意外她会在此时此刻问这个问题,随后耳旁传来了一声浅浅的低笑,祁妙的手心紧张的沁出了一层汗,她眉头微皱,“你笑什么?”
“很想知道你问我这个问题的表情。”
祁妙疑惑地踢了踢脚边的马路牙子,正准备说话,耳旁却听他说:“下次吧,当面问我。”
她抿了抿唇,没有再继续追问。
周行之听着手机一直没有说话,总觉得她今晚有点不对劲,但她似乎也不想告诉她,于是只好无奈地转移话题:“在休息?”
“没有,在外面跑步。”
“外面?”
“嗯……”祁妙重新迈开步伐,制造出跑步的声音,“夜跑……”
他笑了起来,“行啊,挺有精力,明天有你的戏?”
“有两场,和黎影的对手戏。”没等他说话,又补:你呢?明天有戏吗?”
“有五场,怎么?想见我?”
祁妙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鬼才想见你,不跟你说了,挂了。”
说完就自行把电话挂断,回眸又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皇宫城,抬腿继续往瑰丽酒店走。
没几秒便听到手机嗡嗡一声,是周行之的短信。
行之:早点休息,别乱想
啊咧~
她眨巴眨巴眼睛,这是周老师第一次主动给她发微信耶,以前都是她给他发微信,他只负责回,如果他找自己,通常是直接打电话。
这不是会主动发嘛。
哼……
祁妙撇撇嘴,收回手机,选择不回,晾着他!
……
这一晾就是三天。
祁妙刚进组需要学习的地方有很多,虽然之前有拍MV和杂志封面的经验,但实打实地正式开拍还是头一次。
多亏了云霁的话剧,在演戏方面算是拿捏稳当,第一天安稳度过,集中拍摄了集市的取景。
原本以为前几天都会在集市布景度过,没想到第三天就换到了D区的郜台山庄拍打戏。这可让祁妙着实惊讶了一把。
剧本里,郜台山庄的戏总共有17场,听导演组的场记杨理说,按照拍摄日程表,接下来的三天都需要在郜台山庄拍摄。
服化道送来了新的服装,祁妙正在和饰演刺客组织的长老对戏,这一场戏是她从组织回来,组织试她的身手,以及接下买荣晟世子命的新任务。
第二场是她刺杀失败,回到组织后,被铁链拴在架子上,受惩罚被鞭打。
第三场是长老给她一次将功赎过的机会,只要重返荣府,杀掉已经做王爷的荣晟的命就可以免死。
第四场是她最终下不了手,回到组织,被众人驱逐。
第五场是组织绑来了袁柳,拿袁柳的命换荣晟的命,她回到组织,亲眼看到荣晟血洗郜台山庄。
第六场便是她自刎的戏。
这十七场中有6场和她有关。
祁妙需要在这几天内,背下这六场戏的台词,今天是第一场,接任务的戏,但有将近3分钟的打戏,是为了试她的身手。
和长老对完戏,陈导叫来武术指导老师教她打戏中的动作,祁妙默默地跟在一旁学了几招,内心暗暗发笑。
但又不好表现的太轻浮,只能严肃地板着脸认真学。
……
开拍前,服化道老师给她重新打造了装束,不是定妆照的一身红色深衣,虽说那是她在组织内的惯有装束,但由于她第一次登场是已经做完刺杀任务回到组织,在妆造方面为了映衬她的登场是血腥和冷魅,穿的是异族的火辣短装,光着脚,脚踝和手腕都系着铜铃,佩戴纯银镶边的额饰,右腿的短袍下,绑着黑色匕首,那是她用来杀人的武器。
随着陈导的一声“开始”,镜头拉向了郜台山庄的石阶,一排排白灰色的石阶,她每走一步脚边的鲜血随着石阶缓缓落下,氤氲在石面上。
第二组镜头拉向她的脸,摇铃面无表情地盯着郜台山庄的双推门,目光死寂,铜铃声在空旷的山庄发出诡异的声响。
下一刻,她停在了山庄门前,大门咣当从内打开。
“咔”——
陈导喊了一声,拿着扩音器对祁妙说:“妙妙,你的眼神再狠一点,摇铃初次登场,要制造狠厉的感觉,她是个反派,你要明白。”
唔……
祁妙抿唇,认真地对陈导说:“陈导,我细细揣摩过,摇铃虽长与组织,她完成任务回来后的眼神肯定不是狠厉,而是麻木。”
陈导:“……”
似乎不太理解祁妙为什么会这么说,拿着扩音机继续说:“初次登场给人的印象很重要,你再试一试,我们再来一遍。”
于是祁妙闭了闭眼睛,仔细回想周行之曾经跟她说过,试着去代入自己就是摇铃,年幼失孤被卖入刺客组织,从小到大只会杀人的她,在完成任务后回到组织,她的心境是如何。
“开始——”
第二次开拍,祁妙再一次面对镜头,剧本里只有短短几句,摇铃脚边滴着还未干枯的血迹,一步一步迈向了组织的大门。推开门的刹那,组织内飞出两排漆黑的人影,没给摇铃反应时间,刀光剑影。
祁妙凛了凛神,这一次她选择在迈上台阶之时,任由血流顺着台阶缓缓滴下,稍稍顿住了脚步。
陈导微微挑眉,下一刻便看到祁妙手速极快地从右腿掏出那枚绑在腿上的黑色匕首,手腕翻转,将匕首藏于衣袖,而后才抬脚向上走。
有些惊奇,动作利索,陈导没有喊咔,拿着对讲机示意继续。
……
门被打开,剧组的工作人员用线拉开了门后,鼓风机对着祁妙呼呼地吹,额前的碎发和脑后的长发一股脑吹了起来,而下一秒,鼓风机移动到两侧,山庄内飞出来两排黑衣人影。
手持刀剑,朝着她袭来。
根据武术指导老师的指示,在冲向她的时候,导演组会喊“ok”,接着下一组镜头就需要她绑威亚,而后开始了打斗的动作。
但祁妙有心一试。
她……
等的就是能够展示自己前一世属于的自己。
她的名字虽然也是祁妙,但她从来就不是柔弱小花,不是唱着歌跳着舞的女团成员,她是大司朝镇国将军,替父驻扎楼兰3年有余。
她虽死在陈王手里,却自认不输陈王分毫。
她想念大司朝…
也——
眸子里划过异样的情绪,叱喊的围杀袭来。
祁妙再次错失了这道情绪,微微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是蚀骨的夺目。
在陈导准备喊“咔”之际,祁妙腾空跃起,像飞雁般,短袍飞扬,额饰在额头擦过一丝微凉的肤感。
那枚匕首托手,翻转,凌厉地出招。
一时间,陈导被惊得连手中的扩音机都拿不住,他徒然站起身,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屏幕,像是不相信,在下一秒又再次朝现场拍摄实景转去目光。
鼓风机制造出肆意挥洒的场景,卷着落叶飞扬。
摇铃的腾空翻,让在场人无不惊异,陈导目光一顿,副导正准备喊“咔”,却被他抬手阻止,颤颤地手难以激动,拿着对讲机喊了一句:“继续——”
“别停——”
“群演,继续围攻,动作再多一点——”
……
仿若真的发生了围杀。
风声呼啸,随着她的动作,手腕脚踝的铃铛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叮铃,像谱写了一首轻快的童谣,但场面混乱,交织在一起,给人极大的矛盾和反差感。
收音老师都被眼前的拍摄吸引了心神,举着收音话筒,绕着场地快步行走。
祁妙侧身,抬手翻着匕首,朝一位群演的后脖颈袭去。
陈导连忙:“咔——”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众人在第一时间停了动作,祁妙吐出一口气,手指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鼓风机关了,风声停了。
整个人像被丢进了真空的玻璃仓,什么都听不到,只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以及燥热的心跳。
渐渐地,她感受到一丝微凉,夹杂着秋风,背后湿了汗,被风一吹,透着沁人舒适。
耳朵逐渐恢复了听觉,眯了眯眼,看到王悦正一脸激动地朝她跑来,手里拿着电解质水和湿纸巾。
目光波动,对上了导演组的摄像区,他们一脸兴奋,手中鼓掌,耳朵这才开始收音,听到了掌声。
王悦拧开瓶盖,把电解质水塞进她的手里,又连忙撕开湿纸巾,嘴里不停念叨:“卧槽妙妙你tm太棒了,这一动作是吴泽教的吗?你怎么学的这么好?”
吴泽是剧组的武术指导老师。
她愣愣地看着她,没回,陈导走了过来,满脸笑意,拍了拍她的肩膀,重重地说:“可以啊祁妙!真不错,没想到第一次演打戏,你就这么顺——”
顿了顿他又说:“看来他赌对了,我没选错了……”
喜滋滋地望着她,“你先休息一下,我们接着拍大长老的戏,拍完第二组镜头有你,你再准备。”
说着就和大长老的演员沟通去了,途中吩咐了群演,下一场卖力点,可以价钱。
祁妙却什么也没听进去,停留在上一句,「他」——
他是谁?
赌什么?
对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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