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总算明白梧桐是怎么让小婴灵乖乖听话的。
毕竟只有这点年纪,小婴灵的大绝招自然就是哭闹,而梧桐即使暴力……咳咳,我是说不拘小节,也不会把个婴灵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于是她开了更大的绝招,当小婴灵哭闹时,就用头发在他嘴巴跟鼻子上缠出一圈封闭式的口罩……
至于小孩呜咽跟流眼泪?梧桐表示声音太小,她听不见。
后来当我看到小婴灵嘴巴上缠着头发口罩,口罩另一端连着打瞌睡的梧桐,而他正在学习把归架错误的书放回正确的柜子时,我真心觉得那画面很惊悚。
梧桐真的把人家当僕人用了!我脑海中的自己呈五体投地姿势。
小婴灵的安排算暂时有着落了,我也能睡个好觉,不过偶尔,我还是会在半夜被小泱的尖叫声吓醒,紧闭着眼睛躺平,佯装没被吵醒,也没听见她剧烈的喘息声和低低的哭泣。
小泱的病根,还没治好。
后来,我靠着跟家教学生借来一套网路小说,成功贿赂因为图书馆购买量有限,而很少看这种大眾文学的梧桐,套到了小泱前男友的资料。
小泱因为高中、大学都在外县市住校,男朋友也是在高中期间认识的,刚好大她三岁。两人认识的过程挺特别的,是小泱在路上遇到了陌生人跟踪,无奈下只好找个看起来很正人君子的路人甲陪她一道走。
这个路人甲,就是她的前男友。
跟踪几天,对方似乎因为小泱总与人结伴而放弃了,小泱发现后也就决定自动恢復一个人走;但她的前男友不晓得这件事,当天小泱因为睡迟而出门晚了,跑到总会和前男友相遇的那条小路时,却意外发现他在路口等她。
他有些靦腆地说:「今天好像比较晚?我怕你又遇到麻烦,就在这里等着。」
少女的初恋就是这样来得不可思议。
所以,后来不得不忍痛放弃时,才会伤得那么深。
週五下了课后,我风风火火地跑到生物系门口去堵书怀学长,等终于看到他走出来时,却发现他身上扛了好几支捕虫网。
学长笑得很像寺庙供桌花瓶里开得很盛的菊花……别问我为什么会想到菊花,可能是因为我不想形容成太阳,因为太阳会让我想到天线宝宝。
「学长,你要去採集啊?」我打量着那些捕虫网。
听说生物系常常都要四处抓实验样本之类的。
「明天早上去。」书怀学长似乎很不满我只注意到捕虫网,刻意将它们往自己背后藏,然后凑近了一步问:「怎么忽然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来吗?」我下意识反问,语落忍不住想自己的口气满欠揍的。
但书怀学长非但不在意,还笑得更开心了。「那更好,有事没事都找我。」
「……」学长,你当初的好害羞去哪了?我摸摸鼻子,从包包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他问:「明天不行,那后天可以陪我去这个地方吗?」
书怀学长接过那张抄写了几行字的便条纸,困惑地蹙起了眉。
小泱并不知道我的计画,我也没打算告诉她。
其实我很紧张,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究竟对不对?能不能帮助她?可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多能救她的方式了。小泱的恐惧是内心的阴影,且并没有随时间淡化的跡象,若不及早处理,总有一天会将她啃噬殆尽。
我怕有一天,小泱也会和卉莹一样,从我面前消失。
下一秒,我眼前的宣传单被人给抽走,我从神游中回神,就发现那张从电脑上印下来的传单已经落到书怀学长手上了。我没叫他还我,反正原本就是要一起去的。
「一路上都看你心事重重的,为什么突然想去这间店?」还好学长只算单纯,并不到单蠢,看得出我心情不是太好,没问什么「你是不是想跟我偷偷约会」这种话,否则我会把他踢下火车。
我注视着正在看传单的学长,几秒后,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嗯?」他偏头看我,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说实话……满赏心悦目的。
「学长,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我哪里好?」真的很好奇!因为我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个非常「中间值」的女生,丢到人群里会马上不见,完全不明白为何在茫茫人海中,学长就是要选择把我捞出来。
「因为你是萧以柔。」学长倒是答得很快,像没经过思考。「没有别的理由啊,我很信任直觉的,找再优秀的人出来,她们都不是萧以柔。」
然后他安抚似地拍拍我的头,只差没再补一字「乖」。
我形容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想了想,又接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那如果,哪天我脸上多了块像黑杰克那样的疤,你还会想追我吗?」
学长安静望着我,脸上逐渐酝酿出一丝无奈。
「这个问题跟你还有我妈妈掉进海里,该先救谁的为难程度差不多。」他正经八百地道,害我有点訕訕然。
但其实,我真正想问的问题并不是这个。
「那假设,」我嚥了口唾沫,「假设有天我们在一起了……你以为你是我的第一个……那个,咳!但后来却发现不是,会不会很生气、很难过?会不会就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说到后来,我几乎快把整张脸都埋到膝盖上的包包里,整张脸都是烫的。
可恶,虽然已经活了二十年,但我真的,还没谈过恋爱啊!更没问过哪个男生这种问题,太折腾我的脸皮了。偏偏不问的话我又没办法下定决心!
小泱的前男友并没有向她提分手,可是我明白,小泱是很在乎的,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跟他在一起了,也害怕对方只是不愿意明说,才主动离去。
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错,却不停地自我责备,然后试图将心封闭,拒绝去爱也拒绝被爱,却发现办不到,最终选择了逃跑。
可惜,伤口并没有渐渐癒合,反而化了脓,日益严重。
双手揪紧了包包,我将下嘴唇咬得生痛。
女生的心理,有时的确只有女生才懂。
随后,在火车行经平交道发出的噹噹声响中,我听见书怀学长轻轻地说了──
「就算那样,你还是萧以柔啊。」
这瞬间,我紧绷的心绪陡然一松,彷彿终于落到了实处。
第二章、恶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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