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冻的江面从来都不太干净，即使下了雪也没有用。发黄发黑的漂浮冰碎块，像垃圾一样在江面上游荡。江边沿岸属于大学街的一部分，此时已经通电，明黄的大灯向四面八方敞开，映出黑洞洞的江水。
    陈访桐蹲下身，随手捡起一片宽大的落叶，这会儿已经变得很脆。卷起叶子，舀了一瓢江水上来，抬起手对向大灯。
    “这么一看好像跟之前没有太大区别。”沈未凑过去，“本来江水也不可能是完全纯卧槽。”
    她突然捂住鼻子：“呕，臭的。”
    苏梓临眉头紧锁，凑过去也嗅了一下。
    充斥进鼻腔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
    虽然跟丧尸打了这么
    长时间的仗，各种各样的臭味都闻过，比如人类的尸体，丧尸的体液等等，新鲜的，腐烂的，亦或者是丧尸身上经常出现的从各种各样的地方附着来的内脏、骨血等等。
    但是这股味道还是第一次闻到。
    抽象一点说，这是一股浓缩的，陈腐的气味。好像几千几万只丧尸被像压缩饼干一样关在某个窄小的空间里面，经过高温潮湿之后全部融化进水里，再到现在这个时候，让这些水混杂着沿路的各种动物尸体、腐烂落叶、生活垃圾等等，然后一起流进大江。
    差不多就是这种气味了。
    “自来水厂在上游。”苏梓临说，“如果没有经过处理的江水直接进学校的话，这样倒不是不能理解。”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周边的其他城市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丧尸爆发带来的水质污染是最正常的，只要上游城市的江段里面堆积了大量丧尸尸体没有及时处理，任凭它们腐烂在江水中，流到下游就会是这个样子。
    又或者，早已失守的自来水厂里面被丧尸尸体占据，供应周边所有县市的唯一地点被污染，污染源便也就这样顺着江河支流从各个水龙头里面流出。
    唯一可以确定的消息是，要不就是上游，要不就是自来水厂，肯定出了变故。
    局域网里面接连传来悲报，其他两校也无一幸免。
    这样一来，整个大学城，甚至整个t市估计都在劫难逃。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啊。”沈未蹲下来，看着陈访桐把叶子里的江水倒了回去。
    现在的江水光看表面还没有被污染得彻底，但是却难掩腥臭味。
    “我想，估计跟丧尸潮离不开干系。”苏梓临说，“只要上游有任何一个城市的丧尸潮没有控制住，或者是没有处理尸体的渠道，水质早晚会被污染。”
    如果这回丧尸潮，学校这边无力抵抗或者是处理尸体，撒手让5000多只丧尸随意在铜江里面打浮漂，尸体一经腐烂，各个爆炸开来，变成黑紫色的粘稠液体散在江水里面，下游肯定也得遭殃。
    而说到“上游”这个概念，那可就涉及到太多的城市和学校了，只要其中任何一个节点出了问题，整个下游便都会遭殃。
    如果出问题的是自来水厂的话，那么便更好理解了。大体上是自动运作的自来水厂，一旦断电或者是其中的化学物质使用到了枯竭的临界点，或者由于丧尸潮而导致里面被丧尸全部占满，出产的水不再被“净化”，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学校里面，生活用水的水龙头出来的水不出意外是从自来水厂进来的。而文泽湖和水田、池塘等等地方的自然水，则是通过江堤直接从铜江转运进来的。
    很显然，两个获取水资源的渠道共同遭殃。
    这么一想，在丧尸爆发之后的这么长时间里，江水水质能保持正常到现在，反而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全校所有的水龙头好像都差不”尹赫推开水门，当即捂住鼻子，“呕。”
    好笑的是，查看完学校其他地方的入水口之后跑过来的人不止他一个，每个人都在江堤上进行了一次呼吸之后发出了相同的声音。
    “呕。”
    江堤上一时间听取呕声一片。
    “完了，我觉得我好像已经闻习惯了。”沈未说，“深呼吸都感觉不到哪里不对了。”
    “那也挺好的。”苏梓临捏鼻子道，“一般的游戏人物数据里面，这也能算一项技能点。”
    确认完江堤上的情况之后，大家只好先回学校。
    水田旁边，满地都是抢救出来的鱼。大鹅和鸭子被这臭味熏得远远的，纷纷躲进了松树林里面。
    “好歹我说好歹。”
    沈未突然小声，“这个水只是单纯的脏了而已。要是在那种电影里面，被污染的水资源还能感染人呢。”
    大家瞬间严肃地看向她。
    她摊手：“干什么，这现在不都还好好的吗。”
    联系了一下工大和铜大，目前当务之急是把干净的水源整理出来。在超市、中央商场里面搬箱的矿泉水很多，只不过之前一直都能正常烧水用水，所以这些水资源一直都没有什么作用，这下算是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同样用公告通知了大学城里面的居民们，在这个危机找到解决办法之前，暂时只能先用囤积下来的水资源来供应生活用水。
    回到宿舍，苏梓临打开卫生间的门，并且盯着锃光瓦亮的水龙头看了一会儿。
    “烧水试试？”她回头，向沈未道，“你嗅觉失灵了，你来。”
    “胡说，我嗅觉好得很。”沈未撇嘴，走上前来。
    拧开水龙头，就像喷泉事件一样，水管里面堵塞了几个回合，估计都是各种杂物，甚至可能是丧尸的身体组织。
    终于，随着疏通的嗤嗤声，污浊的灰黑色液体从水龙头里面喷了出来。
    臭味顿时充满小小的卫生间。
    那液体看起来有很多杂质，大部分是砂石，还有腐烂的树叶。至于剩下来的那部分黑紫色的，比一般水要粘稠的成分，谁也不愿意多想它的组成部分。
    目前最庆幸的，就是这个世界的丧尸病毒只会从活着的丧尸的牙齿上面传播，那些失去生命体征的丧尸尸体、血液等等，并不会成为传染源。
    只会像眼前的流水一样，变成废弃污染物，污染水资源，顺便再制造这种过鼻难忘的臭气，并不具备把丧尸病毒二次传播的能力。
    “这个水就算烧开了真的还有人敢用吗？”沈未小声回头。
    “倒不是奔着用去的”苏梓临连忙捂鼻子，“说起来，净水的步骤是什么来着？”
    想到这个问题，大家便当即打开同盟局域网。
    水资源渠道被污染，脑子一转，也就只有这种最原始的想法。
    工大友人们已经在里面单开了一个新帖，开始讨论净水的可能性。
    [铜江工业大学，1a311，何兴言：
    城市中的水是经过自来水厂净化处理的，自来水厂净水主要是除去水中的不溶性杂质、可溶性杂质、有毒物质和病原微生物。]
    主楼是这样一段文字。
    所以大家纷纷都在下面扣了问号。
    然后何兴言才出来解释，说这是复制粘贴的，具体的办法他们还在翻图书馆的教科书。
    “我们哪里懂净水？”他理所当然道，“你们想当然地认为我们工大人就一定会懂净水的想法，相当于抓到一个土木工程的人就妄想ta给你们盖别墅，抓到一个学法律的人就妄想ta把你们蹲在局子里的二叔给偷渡出来。”
    当然了，现在没有人会去深入思考他的这个理论。
    过了大概四十分钟，帖子更新。
    [自来水厂先从取水口取水，天然水中含有大量泥沙等不溶性杂质，有些不溶性杂质很细小，仅靠自身重量很难沉降，因此要向水中加入絮凝剂。]
    “絮凝剂是什么？”沈未问。
    话音刚落，帖子下面便又出现了一行新文字。
    [看到这里，同学们一定好奇，什么是絮凝剂呢？（点击这里翻至下一页）明矾就是一种常见的絮凝剂，主要成分是十二水合硫酸铝钾，溶于水后生成胶体，可以吸附这些不溶性杂质而形成较大的絮凝体。]
    然后继续都是这种ppt文字。流程大概就是，将加入了絮凝剂的水引进沉淀池并进行沉淀，从水中分离出
    沉入池底，这时水就会变得近乎清澈。到这里，算是完成了净水的一大步骤。
    接下来是将水经过滤料层，去除水中的不溶性杂质。再过活性炭吸附池，吸附部分可溶性杂质，除去颜色、异味。
    [最后，从活性炭吸附池中出来的水便已经相当清澈，这时就可以进入清水池。（点击这里翻至下一页）再次进行投药消毒，杀灭水中对人体健康有害的病原微生物和有毒物质。
    至此水库的水源变成了健康透明的自来水。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呢？]
    “他们ppt的括号甚至都没删干净。”苏梓临仔细看着这段字。
    “哪怕是光看文字我都丝毫没有感觉到简单的气息存在。”沈未说，“难道在他们自己看来很简单吗？”
    [嗯，很好，这么看下来，感觉是我们完全做不到的程度呢！]
    工大的小孙得出了最后结论。
    得，这下完蛋。
    “没关系。”陈访桐看着黑洞洞的窗外，原本这应该是一个无比热闹温暖的夜晚，“我们可以靠雨水生存。”
    苏梓临：
    沈未叹气：“什么剧情啊，丧尸爆发的世界里，奋斗半生归来仍是原始人？”
    用学习交流区跟科大联系了一下，t市的水资源也全部遭殃。这个倒是不难理解，出问题的不是江水本身就是自来水厂，众生平等，排名再高的学校，供水都一样的要从这两个地方过，该污染都是一样的污染。
    在中间给科大和工大当了一下传话筒，发现这两校的资源加在一起也凑不够一套净水流程。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别的学校交易，简称为买。
    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把净水理论上需要的材料给收集齐。实在不行，再考虑依靠雨水生存的可行性。
    次日早晨六点。
    正是发布次届生存排位赛成绩单的时间。
    明明在这次丧尸潮中大获全胜，但是却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
    学校仍然在到处喷污水，连鱼都没有地方放，那些小桶小盆也不知道足够它们撑多久。
    [来自：末日记账本
    您有一条重要消息。]
    [次届生存排位赛各项分数已经结算完成，请点击领取你的成绩单吧！]
    点击小地球，当即旋转起来，澄澈的淡蓝色蔓延到整个屏幕。
    一行行程序般的数据和字幕不断滚动。
    [（铜江艺术大学，德馨楼b区717号）宿舍点位已确认]
    由于事态紧急，在短暂的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看这些数据就如同走过场一样。排名再高，也拯救不了城市的水资源危机。
    这次开屏又有广告。
    “哦哦哦，知道了，你又满地打滚边滚边哭。”沈未用食指在屏幕上划着，“你被鸟啄了也哭，你哭什么哭。”
    画面上，小丧被一只啄木鸟啄得满脑袋包，看起来非常惨烈，然后它便和小尸着急忙慌地开始刨地。后面的没仔细看，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剧情和用意，总之很明显，又是浪费了人生的45秒。
    随后，先出现的是目前的基础排名。
    【经过记账本扫描计算，您的宿舍[铜江艺术大学，德馨楼b区717号]
    当前生存值：28093（↑2050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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