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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拒绝火葬场(重生) 第10节

    ……
    接到侍从的禀告,到黎观月真的落座,宋映头脑还是晕晕乎乎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忙于政务、看不上她们这些闺阁女子“消遣时光”的长公主殿下,竟然会来,还一脸平静地表示最近对赏诗有兴趣,让她们自在些。
    宋映僵直着身子,余光瞥到一旁的静静喝茶的黎观月,感到对方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打量,紧张得脸通红。
    她悄悄拉了拉身侧岑菀的衣衫,低声求助道:“岑菀姐姐,怎么办呀,长公主一直在看我,我都说不出话来了……”
    岑菀端坐着,手中茶盏内已经空了,她眼神飘过去,恰好与黎观月对上,对方面容平静,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岑菀深吸一口气,偏过头放下茶盏,伸手按住宋映拉着她的那只手,用更低的声音道:“不用紧张,殿下……那是在看我呢。”
    她心里莫名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还是宋映提醒她,才意识到黎观月在和她说话。
    “岑姑娘,我听闻你的兄长已经是第三年参加科举了?怎么样,今年岑太师能放他入朝了吗?”
    她回过神来,连忙恭敬答:“回殿下,兄长今年确实参加了科举,只是情况似乎仍不算好……”岑菀低着头,面红耳赤,觉得尴尬极了。
    她的哥哥之前已参加了两次科举,可都未榜上有名,文辞政论皆惨不忍睹,本来按大越律令,父亲在朝为官,可以为任意一子谋一个闲职,可岑太师要强,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连最低等的官职都考不上,死活也不肯为她的兄长安排,而是将其压在家中,责令他必须自己通过科举才行。
    是以岑家公子“愚名”远扬,哪家少爷公子不好读书,便要被家人耳提面命:莫不是要像岑家公子那样被父亲扣在家中不成?
    黎观月笑笑,道:“谁人不知岑太师素来是文臣第一流,他的儿女总归也差不了,如今榜还未放,岑姑娘未免太悲观了。”
    岑菀咬着下唇,心道真的等放榜,也不过是让兄长又落榜的事实更确凿了而已,更会让岑府像个笑话。
    她手指搅动着帕子,难堪极了,只觉得黎观月是与她父亲不和,才会在这样的宴会上当着许多贵女、公子的面提及此事,却不料下一刻,就听黎观月悠悠道:
    “我曾听过岑菀姑娘作过的一首诗,文才极好,令人耳目一新,有岑姑娘这样的女儿、妹妹,岑府也不算是可惜。”
    咦?
    岑菀惊讶地抬头,撞上黎观月似笑非笑的一双眼,顿时有点搞不清状况了,,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时,黎观月却又轻飘飘将话头挑开了,只留岑菀一人在座位上左思右想。
    “哎,映姑娘,宋府今年不是也送了几位公子去参加科举?怎么样?”黎观月说起了科举,席间众人话题便也被引过来,一位贵女随口问到。
    宋映撇撇嘴,漫不经心道:“还是那个样子,四哥哥一回来便说要准备下一次,五哥哥和六弟倒是说还可以,但名列前茅是不可能了,近几年寒门子弟增多,越来越难了……”话说一半,她突然意识到扶持寒门的长公主就在席间,猛然止住了话头,脸色变得僵硬。
    不过黎观月倒是没生气,她本来就是要借寒门之势打压世家,没什么不可以说的,见到宋映一脸“闯祸了”的表情,她轻笑了一下,抬抬手示意自己不介意,才让一瞬间僵滞沉默的气氛慢慢消解。
    “你不是还有一位兄长?他怎么样?”刚才那位贵女又问到,闻言,宋映挑挑眉,满不在乎道:“你说宋栖?他可不够格作我兄长,一个烧火婢养出来的庶子,能有什么出息?也配与我嫡亲的兄长相提并论?”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嫌弃,那位贵女尴尬地掩唇笑了笑,为自己找补道:“他那张脸实在醒目,我一时想起便问了,你不喜,那我今后不问就是了。”
    宋映似是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下,鄙夷道:“勾栏瓦舍里才能养出的一张脸罢了,随了他那个不安分的生母呗,父亲念及血浓于水才将他养在府里,若是放到外面去,这样低贱的出身我看一眼都觉得脏。”
    在场的都是京畿高门大户里有头有脸的贵女、公子们,自然对这种想一步登天、不安分的奴婢鄙夷万分,你一句我一句地嗤笑起宋栖来,谈着谈着,有人想出个头,艳羡道:“若说好,还是要属先帝先皇后,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才得以见到陛下与长公主殿下这样手足和睦。”
    黎观月冷不防听到这句话,愣怔了一下,手足和睦?
    前世黎重岩对她做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呢……她垂下眸看了一眼手中杯盏内茶水,轻轻笑了笑,淡淡道:“陛下确实待我亲厚,姐弟之情、君臣之礼俱全自然长久和睦。”
    “殿下出身高贵,自然未曾经历我们这般家中龌龊,快别说那只一张脸可取的人了,听了便想起他们娘俩的卑贱行径,真是晦气,是吧,殿下?”
    宋映嚷道,打断了众人讨论宋栖的话语,说罢,讨好般地向黎观月笑了笑。
    黎观月心神一怔,想起前世宋栖跪在她身前,红着眼哑声道出自己在宋府受过的侮辱冷眼,而下一瞬,牢房相见、朝堂对峙时他那毫无遮掩的恶意又浮现在了眼前。
    垂下眸子,她轻轻勾起一个浅笑,慢悠悠道:“是啊……确实卑贱、上不得台面。”
    下一刻,堂前枝叶簌簌作响,满盘杯盏叮铃咣当撒了一地,其中一只磕在青石板上,滴溜溜滚落到黎观月脚边。
    她顺着方向看过去,庭前长廊拐角处,身着素色衣衫、身材纤瘦淡薄、眉眼稠丽的少年静静地站在原地看向她,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
    正是宋栖。
    作者有话说:
    统一回复火葬场问题喔:会烧起来的,大家一起重生一起烧。
    不会是单纯那种“我伤害了你害死了你,但我心好痛哦我好痛苦”就虐完了的精神胜利法,作者本人也很不喜欢这样!!!
    第17章 羞辱
    宋映也没想到背地里说人会被当场听到,一时脸色青青白白,尴尬极了,先发制人地高声开口:“宋栖,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没见贵客在这儿,还不快来跪安长公主殿下!”
    在众人各异的眼神中,宋栖沉默着慢慢走上前来,脚步跨过地上散落的杯盏,跪伏在地上,他语气平静,不卑不亢:“殿下万福金安,恕栖蠢拙,惊扰贵客。”
    黎观月静静地看着他,手指轻轻点着扶椅,久久未开口。
    这是他们今生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没想到要比前世初识更早。
    前世她第一次见到宋栖,便记住了他的名字,那是放榜后的琼林宴上,前三甲中的两人都是春风得意、前拥后簇、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只有生的一张美人面的探花郎孤零零地端坐在席上,沉默地垂眸喝茶。
    黎观月代替皇帝出席琼林宴,眼神只是随意一扫,恰好与宋栖不经意的抬眼相对,本来她只在心中淡淡赞叹一声容貌,并没有往心里去,没想到,就在她离席准备回府,路过园林时,宋栖独自拦住了她的轿辇。
    席上还正常的人那时浑身湿透,面色发白,原来是他的几个嫡兄平日就在宋府内欺辱惯了人,见他高中探花,竟然恶毒地想要在琼林宴上捉弄陷害他,当朝探花琼林宴上轻薄贵女,这样的罪名扣下来,宋栖一辈子就都毁了。
    “长公主殿下,宋栖斗胆,求您荫庇。”
    他跪着,血与水混合着从衣衫上低落,狼狈至极,而跪得板直,只有微微颤抖的声音暴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黎观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对这个胆大包天、很有想法的探花郎起了一丝兴趣,问到:“你求我荫庇,可普天之下,求本公主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你在其中又有几分特殊呢?”
    宋栖抬起头,眼神平静幽暗,他一字一顿道:“公主权势极盛,手下能者贤臣众多,可党派纷争渐乱,各人皆为利来、又为利去,没有人会永远站在某一派别。”
    他眼神紧紧盯着黎观月,斩钉截铁缓缓道:“可栖敢以性命起誓,栖愿做公主手中第一把永远忠于您之利刃,为您出鞘,斩除阻碍您的一切。”
    黎观月慢慢坐直身子,轻声道:“一切?”
    “一切,包括宋栖本人的性命。”
    前世宋栖的誓言还回荡在耳边,而两人再相见,却已经是被他毫不留情的背叛后重生的一世了,黎观月思绪百转,最后只剩讽刺,这一世,她也用不着处处体贴他了。
    她懒懒地倚在高座上,看着座下低着头的少年,神色不明,勾了勾手,随意道:“就这么过来,让我看看。”
    这话一出,席间静悄悄的,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出,宋栖身子一僵,良久,才缓缓动起来,他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一步一步向黎观月的方向移动,偌大的庭院,只有膝盖与石阶相触发出的声音。
    终于到了她的身前,宋栖咬着的唇已经发白,却还竭尽全力保持着面色,安静地跪好了,下一刻,黎观月用指尖挑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宋栖一惊,差点往后仰去,却又生生忍住。
    黎观月看着眼前这张雌雄莫辨、昳丽美貌的脸,前世琼林宴上,正是这张脸让她动了恻隐之心,也是这张脸,最后在昏暗的地牢里,冷漠的与她划清界限,而如今,这张面孔上还是青涩、惶恐,全然没有前世右丞相运筹帷幄的神态。
    突然之间,她很想笑,将指尖移开,黎观月轻飘飘地道:“确实一张美人面,不过艳丽得过于卑劣了,不堪大用。”
    她漫不经心浅笑了一下,宋栖抬着头,这个笑便落在了他眼中,黎观月面容艳如桃李、张扬明媚,这样半垂着眼眸斜睨过来,别有一种勾心动魄的美,身居高位的气势更是淋漓尽致,宋栖心里突然微微一动。
    “蠢货,把你那不安分的眼神收回去!”黎观月厌恶的甩开手,嫌恶的厉声道。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片寂静,宋栖低着头,长睫遮住眼里满满的屈辱,身子伏得更低了,低声道:“殿下教训的是。”
    经此小插曲,黎观月也没了在这儿待着的心思,她起身,眼神不经意间略过了岑菀,又淡淡移开,在众人的跪拜中离开了宴席。
    ……
    黎观月离开后,众人渐渐不再那么拘束,气氛变得活跃起来,过了一会儿,岑菀拉了拉宋映,低声道:“在这里气闷,我先出去透透气……”
    她离开宴席,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慢慢向着宋府后门走去,转过拐角,长公主府的马车正停在那里,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轻轻叩了叩车辕,帘子拉开,黎观月的面容果然露了出来。
    “岑菀姑娘果然聪慧通透,一点便通。”
    岑菀苦笑,谦卑道:“殿下谬赞,不知殿下所为何事……”
    黎观月笑笑,示意她进马车来说,道:“岑菀姑娘不必担心,我无意为难,”
    “女子科举?入朝为官?这、这太过离经叛道,我……”
    黎观月打断她怀疑的话语,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道:
    “岑菀姑娘,说实话,我曾见过你化名所写政论、诗词驳斥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确实非一般人之才,许多榜上有名的科举人士也未必有你之文才,这样的才识若是埋没在闺阁,未免太过可惜。若是有机会能以女儿身到朝堂上,与那些人辩一辩,论尽文史哲理、笑谈古今策略,岂不痛快?”
    岑菀睁大了眼睛,没想到黎观月竟然专门记得,张了张口,犹豫道:“可是……容我回府再考虑一下,殿下,这实在是与父亲自幼所教导我太过不同……”
    看她的面上已经有所松动和向往,黎观月知道自己的目的至少达成了一部分,也不咄咄逼人,只是在岑菀下了马车准备离开时,才含着笑意开口道:
    “岑菀姑娘,你的才识并不比你的兄长低,岑府也不是只有他才能光耀门楣,你也不想永远只能披着男人的化名,才敢说出自己的话吧。”
    岑菀猛地回头,掌心攥紧了,可黎观月只是淡淡笑笑,道:“再好好想想吧,岑姑娘。”话毕,她放下帘子,马车缓缓离开了,岑菀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正在这时,靳纵从宋府门口急匆匆跑来,他拦住岑菀,急切道:“岑姑娘,观月呢?你见没见到观月?”
    观月?岑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黎观月,她迟疑着道:“刚才乘马车离开了……”
    说着,她眉头渐渐蹙了起来,看着愣愣呆在原地的靳纵,语气不悦道:“靳二公子,你逾矩了,怎么可以直呼殿下名讳?不管你与殿下如何自幼为好友,但尊卑有别,该遵守的礼节必须要遵守,你合该恭恭敬敬唤作‘长公主殿下’才是!”
    靳纵看向她,眼神中满满的迷茫,他望了望黎观月马车离开的方向,本来打算追去的脚步僵在了原地,喃喃道:“尊卑礼节吗……”
    ……
    入夜,龙脑香在金兽香炉中缭袅,窗子半掩着,盈盈凉风入室,平添几分旷远。
    应娄坐在椅上,漫不经心地逗弄着膝上的猫儿,道:“你说那个被长公主当众羞辱了的叫什么名字?说说情况。”
    身前跪着的下属谨慎道:“回大人,那少年名为宋栖,是宋府家主的第十一个庶子,生母身份低贱,两人在宋府过得很是艰难。”
    应娄“哈——”一声笑出来,颇为玩味道:“不受宠的庶子?这样的人我最感兴趣了,心气儿高,脸皮子薄,又能狠得下心……好好□□,也能用来当个棋子。”
    “尤其是……我们的殿下已经得罪了这人吧?啧啧,天生该是我应娄用来对付她的一把刀啊,连锻造都省了,多省事啊!”应娄站起身,不耐烦地赶走猫儿,笑着道。
    “接触一下,能收入麾下便收了罢,我有用。”
    作者有话说:
    刚才的请假条销掉了,还是忙里偷闲写完了,不想一直请假溜着大家,谢谢观看啦~鞠躬!
    明天会稍多更一点,周六日加更。
    每周周三我都很忙,可能有时候会请假,或者更的很晚,请见谅啦!
    第18章 既定的道路
    御书房内。
    角落里燃着苏合香,香气浅淡,昨晚落了一夜雨,潮湿的凉风吹进屋内,十分怡人。
    黎重岩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折子,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的面前摆着科举放榜所有高中人员的名单,可他却没心思看,只是愣愣地看着书桌上一盘桂枣糕发呆。
    应娄受召而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走上前去,他打趣道:“陛下又在偷懒,不看折子想糕点,哪个宫人不懂事,尽挑这种时候送点心,该问罪赵禄了。”
    黎重岩回神,眼神一亮,喜笑颜开道:“少傅,你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笑道:“不是赵禄的过,是阿姐送来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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