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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1)

    小姊失恋了。胡宗和果然如爸爸预料的一样,是个爱生气、自私自利的人。
    大哥的暴躁脾气沉寂了一年多,整个屋子因他一人无事而闔家平安。
    妈为大哥做的一切,大嫂都看在眼里,因此,爸走后她们婆媳间的感情不断在加温,我的担心变得多馀。
    平静的生活让人觉得慵懒,虽然偶而会想起江忆,但因太久没对虚空中的他吐心情,现在反而不知道能和他谈些什么?因此,虽有想,却不交谈。
    大哥的女儿文倩交了一个憨厚老实的男友,大嫂很开心。因为文倩年纪只比我大一岁,因此大嫂和妈都鼓励我加油。
    今年正值工厂成立三十週年庆,招待员工四天三夜旅游。爱玩的陆依龄是大夜学生,她向学校请校,邀我陪她一起参加。
    我、依龄和阿秀姐夫妇被分配在同一部游览车,一路上有他们照应,对第一次出远门的我,只有满满的兴奋之情而无半点担心,这让我好好享受一次完全无压力自在的旅行。
    第一天,游览车直奔垦丁国家公园。
    那是一处原始森林,除了少数人工花圃外,高树参天,飞云行空,一线天、第一峡,都让我大开眼界;而最最令我难忘的是在一线天发生的小插曲。依龄为了拍照,站在潮溼狭窄的谷底,我看她踏在两块不平稳小石头上的脚在颤抖,赶紧站到她身边,以防她跌倒。
    就在这时候,我不期然瞄见一隻生平见过最大的黑蜈蚣,从岩壁小缝缓慢游步出来,依龄还没对好焦距,它已游走到我和依龄间的小石头旁,我吓得不敢出声,只拍拍依龄,用手指指蜈蚣;胆大的她,毫不在意,可我的脚几乎要瘫软了。幸亏那大蜈蚣停在小石头旁,既没游走,也没爬上石头。依龄一拍好照,立刻拉着我快步向前衝,等我们跑到安全地方回头看时,它早已不见了,大概被我们的脚步声吓跑。
    为了帮依龄拍照,她教我简单的拍摄方法、取景和被拍的情绪表现。这玩意儿是我头一回接触,太令人兴奋,我们乐得到处留影。
    依龄告诉我,她抓到我好几张相当自然的表情。我偷偷跟阿秀姐说,我照着依龄的方式对着镜子作表情,我呆直的眼神不见了。阿秀姐笑着说:「我也看到你的转变,像初绽的小花,也像刚开窍的娃。」
    「好吗?」
    「好呀!充满赤子之情,最美了。」
    「赤子之情是什么?」我想确定它的涵意,于是转问依龄。
    「就像你现在,没有忧愁、烦恼,天天快快乐乐,有什么说什么,率真、纯洁。」
    我靦腆地说:「我那有那么好。」
    「我觉得你可以更好。」
    旅游期间,我一直跟在依龄身边。在猫鼻头时,由于风大加上南部的热浪猛烈,大家都躲在卖茶水的棚子里休息。只有依龄,不管烈日当空,拉着我往大海衝。
    我们踩在冰凉的海水里,海浪一波波涌来,溅起许许多多大小浪花,喷得我们满脸、满身湿答答的。一开始我非常害怕,紧拉着依龄不放,依龄藉机不断向我泼水,一时兴起,我也回敬她。剎那间,我拋开多年来的害羞、矜持,随性地戏水、游乐。我突然觉得海天是如此浩瀚,我的心胸也和海天一样宽阔。
    深深吸一口温暖的海风,让海风贯满我的胸怀,再悠悠吐气,涤滤沉积多年抑鬱的孤独。我不能自已地开怀大笑,伴着风声、浪声,我爱极了猫鼻头。
    笑声引来同伴,阿菊和义惠等人也一拥入海。依龄一见她们下水,立刻拉着我上岸。我提着鞋子,指着左首边石亭,说:「我们去那里。」
    一到石亭,我急忙坐下来,擦去脚底的血,依龄才发现我被海底的礁石割伤了。
    「伤口大不大?」
    「不大,一点伤而已。」
    「依龄,江小姐。」
    「宋主任!」我赶紧穿上鞋子站起来,亭上风很强,一不小心,我差点站不稳,依龄也感觉到劲风的威力,抓着我,说:「你太瘦了。要是刮颱风,一定会被吹跑。」我们相视一笑。
    依龄问宋主任,说:「你太太呢?我常看你一个人在间逛。」
    他指着凉棚,说:「在那边,跟阿秀他们在一起。」
    依龄说:「你怎么没陪她?」
    「老夫老妻陪什么?」
    我说:「人家阿秀姐的老公都一直陪着她。」
    「我觉得这里美,她嫌太阳太毒辣,不肯过来。」
    「宋主任,你帮我们拍张合照。」依龄把相机递给他,说:「光圈、速度都调好了,对准焦距就行了。」
    看宋主任拿相机的架势,应该也是拍照高手。他说:「笑一笑,江小姐,头靠近依龄,向左边一点,对。拍了!江小姐要不要来张独照。」
    「我拍很多张了。」
    「再拍一张嘛!」依龄说完,把我留在原地,自己向旁走开。
    宋主任走下石亭阶梯,说:「你站在这根柱子后面,对,贴近柱子,身体探出亭外,对!就这样,把头发集中到右边,好,要照了,说『c』,轻轻地,想你觉得最快乐的事,ok!」
    「你很会指导嘛!我也要。」依龄问:「我站那儿好?」
    「就站这里,贴紧柱子,眼睛往前看,平视远方,对,就这样。ok!」
    「我们也要拍。」义惠和四、五个女同事又跟着上石亭。
    「这不是我的相机。」宋主任把相机还给依龄,说:「我回去陪我老婆囉!」他笑着看我一眼,跑下石亭。
    「我来帮你们拍。」依龄说:「独照还是合照?」
    「我先来,用我的相机。」义惠把相机交给依龄,然后走向依龄刚才拍照的柱子。
    第三天,我们夜宿溪头,晚餐后有馀兴节目,输的被罚唱歌。除了南管,我对流行歌曲一窍不通,因此,乘眾人不注意赶紧溜了出来。
    今晚的夜空,就像每晚在半楼上望着的熟悉的夜。
    旅馆前的花园点着稀疏的灯火,我独自走在空气清新的花径上。晚风徐徐吹来,有深秋的凉意。
    心里想着,垦丁的夜空,近得就像要贴在我的脸上,我微微抬头就可以亲吻到黑丝绒般夜空中的点点星辰。而这里,夜空高而远,没有繁星闪烁,只有寂静与神秘。
    望着深黯的夜,心头忽然浮起白衣瀟洒的江忆,他凌波而行,徜徉在碧波寒潭。
    「江忆!你好吗?」我在心里轻唤他:「我现在很快乐,有依龄教我读书,为我讲解诗词,她说等她看完佛洛依德,还要介绍我读几本有关心理学的书。」
    清凉的风,吹着我身上单薄的夏衫,还真让人有些支不住寒意。正准备折回旅馆,忽然瞥见一条黑影隐没在不远的树后,我虽感到害怕,但仍镇定地快步走回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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