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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第85章 谎言
    嬴妲极力想从穆红珠的眼中看出她的虚伪和卑劣, 然而穆红珠却非常坦荡。
    说谎的人会有如此坦荡么?
    嬴妲沉默了,她退避了。
    穆红珠弯着红唇:“过了这么久了,你该明白萧弋舟为人的,在他心底, 权势和地位永远比女人重要。如果他真改朝换代登上那个位子, 后宫之中难道真只一人么?男人现在给你的承诺永远是最动人的, 可翻遍史书,那些陪着丈夫患难与共的开国皇后,最后是否都独享了她们的夫君呢?从未有过此等先例。”
    嬴妲的心沉了下去,她没说话,只是一脚将穆红珠送来的炙肉踢开。
    如此孩子心性真是难堪大用,穆红珠笑了摇了摇头。
    周氏取了水回来了, 穆红珠拄着长剑起身, 慢悠悠地走到河边上, 风一阵吹拂, 她的红衣青丝都被吹起, 如水边洛神凌空欲去。
    嬴妲没有接水,凝视着手臂上的红痕青紫,黯然地对周氏说道:“周妈妈,有药么?”
    周氏道:“祛除疤痕的药?”
    见嬴妲神色恍惚地颔首,周氏疑惑地回望了眼穆红珠,便心知此时定有穆红珠从中作梗, 不定对夫人说了些甚么, 道:“这些伤痕只需静养便可以除去, 即便不用药膏也能褪的。”
    嬴妲鼓起了鲜红的颊。
    “然而我就是要快些让它褪了,我不想看到它们。”
    这些伤痕时时让嬴妲想起萧弋舟的坏,她不想看到。
    周氏点了点头,嬴妲这才接过了瓷碗饮了水,这时节的河水沁凉,入喉之后嬴妲激灵了下,周氏替她扶着碗,待她饮了碗中水,将剩下的洒在了草丛之中,伸手去为嬴妲擦拭嘴唇。
    “可是方才那穆氏在夫人跟前说了歹话?”
    嬴妲垂下眼睫,看模样周氏便知定是如此,她扫了眼周遭,穆红珠仍在河畔吹风,她的几个守军也在四处巡逻,无人走到近前来,虽说穆红珠相救有恩,但若是她在夫人跟前说了搬弄是非之语,周氏也要劝着嬴妲警醒勿轻信于人。
    “穆氏说了什么?”
    向来周氏比嬴妲有主意。
    嬴妲心中忧烦,不愿找人诉说,但捱不住周氏始终探寻的目光,只好垂了眸,声音轻轻地道:“穆红珠说,夫君为了还她恩情,曾经答应了和她欢好,就在伽罗山南的温泉池水之中。”
    周氏大为震惊,“夫人信了此话么?”
    嬴妲摇了摇头,“我不知该不该信,她那神色,好像不是骗人。若是假的,她何苦在我跟前作践自己的名声?”
    “这是为教你与将军离心!”周氏神色严厉了起来,“夫人你切莫大意,幸而你是说了出口,若是不说,怀疑种了下去,闷在胸口生根发芽,一旦谁燃了这火,说不准便会闹得不可开交。”
    嬴妲惊愕地“啊”一声。
    周氏又道:“夫人,倘若是真的,您愿意原谅将军么?”
    嬴妲又摇了下头。
    周氏有些难言。夫人是个心思纯澈之人,要从一而终的执着,要之死矢靡它的爱恋,这对男人而言未尝不是一种重担。周氏自以为是了解男人的,何况萧弋舟这般心怀鸿鹄之志的男人,怎么肯一辈子守着一人?因而她也拿不准穆氏之语的真假,只是口头劝说嬴妲不要将这放在心上,穆氏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
    夜风寒凉,嬴妲沉静地搓了搓手掌,将毛毯拉上来拥上了。
    她没反驳周氏的话,也没认同,让周氏也心中犯难,不知该如何劝解。归根结底这样的事,是要将军来亲自说的。
    可是眼下将军的粗暴狠狠地得罪了夫人,她眼下对他没有一点好心思,恐怕他亲自来了,也不好说。
    何况回平昌沿途,没有传来半分萧将军去而复返来寻夫人求和的消息,她知晓夫人的心一日日地早已冷透了。
    嬴妲身上大好了,便嫌弃坐马车既闷又慢,改换了骑马,与穆红珠并辔。
    穆红珠一见嬴妲这软糯的假正经便忍不住要逗她:“怎么了,前晚我说了那话之后,便一路郁郁不乐,多大的事呢。”
    嬴妲无法忍耐,颦蹙柳眉轻叱一声,将马儿策动起来抛开她丈许远,然而穆红珠骑术精湛,不消须臾又追了上去。
    “我还是那话,不会介入你和萧弋舟之间,不过是露水情缘一场,你大可以不必为此介怀。这些年同我睡觉的男人也有百八十个,你夫君不过是那百中之一,你凭什么觉得我非他不可呢。”
    嬴妲仍是置之不理。
    穆红珠扬鞭,含笑说道:“公主是大美人,怎么总板着一张脸,笑起来倾国倾城不好么。听说公主回平昌城时,万人仰目,涕泗横流……没有夸大之嫌吧?”
    嬴妲真讨厌穆红珠了,她睨了她一眼,瞪着杏眸说道:“穆女,我还敬着你,你莫在说些不着四六的鬼话骗我!”
    “又生气啦?”
    穆红珠缓缓笑道,“你这小公主真有意思,这么容易便生气,如此看着我,是想划花我的脸么?可你打也打不过我,就算半道溜走,我抓着你像拎小鸡儿一样容易。不过是看在你夫君的面儿上,我护送你平安回了平昌便足可以了。等你到了,我便立马回去支援萧弋舟。”
    话至此处,她的笑容更艳冶了,“小公主,我和他并肩作战时,你永远只能在后方等着呢。”
    嬴妲鼓起了脸,“我亦可以随军行……”
    她忽然愣住了,将后头的话死死地咽了回去。做甚么?她跟着萧弋舟唯一的用处是医治伤患,然而他却不放心将她扔在男人堆中,其实她也没甚么用处。那么刻苦地学医,是为了帮他,亦是受了穆氏所激。她潜意识里面对穆红珠有种无法言说的自卑,对谁都不怵,唯独在穆氏面前她会自惭形秽,她方才无意识地一句话暴露了这点。
    穆红珠果然好整以暇地等候着她的下文,嬴妲不肯再说,咬唇将马落在了穆红珠后头,再也不肯理会这人。
    然而行军队伍总有松懈下来、需扎营休憩之时,穆红珠偏偏要闲不住来招惹她,就在帐篷之中,她亮了所有灯火,里头身影不断地起伏、翻滚,低吼着的男子,那缠绵沉沦的叫声发自女子,是穆红珠!男人平躺着不可见,烛火勾勒着女人劲瘦有致的身影,无一丝赘肉,但亦能看出健实有力,她弯着双臂托住脑后,极快地狂摆柳腰。
    嬴妲愣住了,她在帐篷外手足俱僵,目睹这令人血脉贲张的一幕之后她急忙折身躲回了自己帐篷之中。
    然而只是不见了起伏的身影,那声音还是持续不断地再传来。
    “贱婢,我让你动了么!”穆红珠恶语相向,跟着清脆的一道耳光之声响起,男人想必是情不自禁地动了一下,惹来穆红珠的不满。
    男人委屈起来,望着穆红珠。
    穆红珠冷冷笑道:“我说过,只有打得过我的男人,才有资格骑在我身上,否则都乖乖给我躺平任骑!”
    男人厉声道:“你骗人!”
    他委屈地大吼大叫,又结结实实挨了穆红珠一记耳光,清脆响亮的一声,几乎人人都听见了,连周氏这种徐娘半老的妇人都禁不住一哆嗦,暗道这穆氏果真是……不可言喻。
    帐篷映出的女子身影似乎站了起来。
    男人也跟着坐起,双臂撑在身后,仰望着穆红珠。
    穆红珠俯瞰着他,忽然轻轻笑出了声,俯身而下右手掐住了男人下巴,轻轻说道:“不骗你。”
    “那、那萧弋舟呢?他可以在你身上……”
    嬴妲在帐篷中躲着,心猛然跳动起来,几乎要窜出喉腔。
    “自然。”
    穆红珠轻描淡写的一语让嬴妲的心再度沉入了深渊,手背忽然被周氏捂住,周氏的手干燥温暖,驱散了她心头的阴霾,她知道周氏要说什么话,并没有作声,用力挤出笑容给她看。
    那边仍然在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骗人,明明是你心中只有萧弋舟,无论他要你做甚么你都一口答应,他说你不是,你便恼火半天拿我们撒气。根本不必动武,你自己已向他臣服了!你又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你!”
    男人很是不服气。
    穆红珠果真惊讶了一下,自觉该正眼盯着他了。
    “好,给你机会。”
    男人咬牙站起身来,衣裳也不批了,帐篷里胳膊腿乱飞一阵,无数衣裳被扔出了帘外,不过片刻的功夫男人被压在地上嗷嗷喊叫,又被穆红珠要了一遍。
    “你、你给我等着,嗷呜……我我迟早、迟早……嘶……胜过你……”
    “是么,”穆红珠一掌击在男人臀上,笑意深深,“我等你。真有意思,小美男,我发誓这一个月内只临幸你一个人,开不开心?”
    男人屈辱地闭上了眼,脑袋歪过一边吃了一嘴土:“开心……呜呜……”
    翌日,嬴妲及身边几名奴婢都不拿正眼看穆红珠了,像是感到极其的一言难尽。穆红珠并无所谓,自得其乐地甩着马鞭坚持与嬴妲并辔而行。
    嬴妲总想甩开她,然而总是被她缠上来,她忍无可忍。“穆将军,再过不久便要到平昌了,自会有人来接应我们,不耽搁穆将军行军了。”
    穆红珠侧目,“你试过在男人上边么?不是被抓桩似的杵在那儿,是完全处于上风的?”
    嬴妲说不出话来。
    穆红珠又抚着下巴说道:“不过你男人是个要强的狠人,折腾起人一套一套的,约莫不会放自己出于绝对的被动之中。一如他对我。”
    嬴妲捂住了双耳。
    “你不要再说了!”她的唇被咬得极疼,恨不得一鞭甩在穆红珠身上,“不过就是和你睡了一晚!他如果愿意跟你睡,我立马休了他!”
    穆红珠微微怔愣着,小公主已经甩着马鞭去了老远了。
    这些时日嬴妲虽是骑马傍着他们走,脚程依旧没有快上多少,到了军途之中她仍旧是一副金枝玉叶的习气,娇气得很,费了足足一个月才终于到了平昌脚下。
    嬴妲已听了一百遍穆红珠与萧弋舟缠绵恩爱的夜晚,包括穆红珠有意无意地向她说的诸多细节,耳中生了茧子了,不知何时起,这些话渐渐地入耳成了真的,让她时时夜不能寐,食欲不振。
    护送嬴妲和周氏等人入城之后,穆红珠道不在平昌歇脚了,便折身要回。
    嬴妲此时已经穆红珠抛在了脑后,望着巍峨宫墙,深深宫廷,将父亲的骨灰坛端肃地捧了起来,随着周氏她们走入城门。
    这里的西绥军用如烈火般的目光瞪着她,仿佛目视着一个前来忏悔的罪人走入了深宫内苑。
    嬴夫人所在的凤章宫殿门紧闭,直至嬴妲归来,下人通传,才拉开。
    殿门被拉开之后,里头飘出来浓郁的檀香味,嬴妲凝着心思缓缓走入。
    “母亲。”
    她朝里头唤了一声。
    正躬身礼佛的嬴夫人闻言回头,只见嬴妲已碰了骨灰坛走来,她露出和善的笑容,将她手中重逾千钧的骨灰接过手上,抱于怀中。
    她揭开了盖,腾出的素手深入骨灰之中抓了一把,慢慢地红着眼眶笑了。
    “这是我和你父亲的孽缘,在我一心想要求去之时,他用了这样的法子,让我们一世永远不得分离。这一局棋,我是永远地输给了他。”
    嬴妲凄恻地跪了下来。
    嬴夫人笑着说道:“起来吧,不是你的过错。”
    她抱着骨灰坛将其安置在供桌上,“那日他走时,我起身了,只是没能张开嘴留他一句,他的诉求,我答应了。等我百年之后,也不入萧家坟地,便让弋舟自行安排,只要,将我的尸骨也烧作一堆灰同侯爷的倒在一处。”
    第86章 用药
    嬴妲在凤章宫陪着嬴夫人住了小段时日。
    这段时日嬴夫人决口不提萧侯, 似乎已经忘记生命中曾出现这么一个男人。嬴妲也不在婆母跟前主动提起。
    暮春底,嬴妲有了害喜的症状,嬴夫人大为惊愕,着人请御医来看诊。
    嬴妲自己便是大夫, 何况又早已生过头胎, 早在嗜睡症状开始时便有所觉察了, 御医诊断说确有身孕了,这算是这段时日以来唯一一桩喜事了,嬴夫人大喜过望。
    “平儿年纪小小,却调皮捣蛋,你夜里不可与他一榻睡,放他去小床睡, 莫惊扰了这个小宝宝。”嬴夫人扶着嬴妲坐下, 有些感慨, “萧家数代单传, 我以为……这是幸事, 无怪大家都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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