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是赶到文府时,敲门半日无人应,他急的满头大汗,许久以后,竟是应长望来替他开的门……
“你怎在此?”
应长望说:“我今日恰好在顺天府帮忙,见了尸首,便快马加鞭来通知文大人了。”
“尸首……是冉娘吗……”
“是。”
沈是闭眼。
他一脸哀色缓了一会才问,“文大人情况如何?”
应长望道:“文大人现下有些失控,沈大人要吊唁,最好等过两日拜祭再来吧。”
却见沈是直接走了进去。
入了正堂,沈是才明白“失控”是何含义,才明白为何久无人应门……
文通悲痛到抽搐,嘴里发出呕哑嘲哳的呜吟声,身上按着七八个小厮,那手脚压在他身上都发白,仿佛一松了手,这人便会直直往那黑色棺木上撞去。
沈是一步一步的靠近棺木,那棺木没有盖上,他一看便落了泪,完全不受控制的流淌,心痛的像是被凌迟一般。
沈是愣住了,这不是他的感受,他虽然唏嘘悲戚,鼻子发酸,胃里泛苦,但绝不会落泪。
他与冉娘的交情毕竟还没有深到那种地步。
这不是他。
沈是后背蓦然发凉。
他想起上次骤然痛晕的事情,难道是原主感受到了冉娘的别离之意,若是如此,原主究竟死了没,他又还能活多久,那团火,那道符,有没有用……
他要抓紧时间了。
而周遭却消失了文通的悲鸣声。
小厮面面相觑,却见文通忽然不挣扎了,一双眼也从方才癫狂入魔的状态清明起来,变成了一道淬了毒的光,直直射向沈是。
这吃人的眼神看的小厮更不敢放手了,生怕自家大人疯起来不认人,万一伤着了沈大人,日后被侯爷秋后算账如何是好……
“放手。”文通冷静的说,但发出来的声音沙哑的难听。
小厮畏惧道:“大……人……”
文通说:“再不放手者,莫怪我无情。”
应长望见此状,朝小厮点头,然后扯开了小厮手,“没事,有我在。”
小厮见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所有人的紧抓的手拉开,安了点心,况且他是顺天府的人,应该无事。
只见文通一步一步的缓慢走到沈是面前,“你满意了吗?”
沈是不语。
文通再逼一步,含泪冷笑道:“算无遗策的沈大人,我如今确如你所预料,家破人亡,万劫不复,你满意了吗?”
沈是没有与他胡搅蛮缠,而是问道:“冉娘为何会知此事?”
“你问我?你竟有脸问我!”
他从怀中掏出一扑香末丢到沈是身上,“沈大人,你好毒的心思啊,我不过是趋利避害,犯了常人必不可免的错,你为何如此害我……你不是说不会阻我的吗!!!”
他声音不大,却句句是绝望之言。
沈是不愿在此时刺激他,只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问心无愧,此香与我无关。”
“如今死无对证,你自是说什么都行!”
沈是自知争辩无益,他也要弄清这回事,他问道:“这香不可能是冉娘给你的,你若知道怎会任她游走,是谁交给你的?”
文通这才清醒了点,还有一个人,他忙喊了一旁一直低低落泪的阿查子来,他颤抖的问:“阿查子……阿查子、告诉我,冉娘还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我……告诉我……”
男人的眼神里尽是哀求。
求求你,一定要有……一定要有……
阿查子一早便想言,但见文大人完全失了神智的模样,便拖到了现在,他小脸挂着泪死命点头。
众人的目光一下移至阿查子身上,尤其是文通,盯着他嘴型恨不得将那口里吐出的每一个音节,剥落成实体。
第132章 替天行道
阿查子哽咽道:“夫人说,庆功宴晚上,她做了一碗面,等到面凉了,大人都还没回来。”
庆功宴,文通脱力的靠在了黑棺木旁边。
是他为权势要挟沈是的那一天夜里……
“结果竟瞧见大人和沈兄背着她说私底话,她听了一会,想起了往日三人在小面馆里的乐事,夜里做了一个梦都是极为圆满的。”
文通痛哭失声。
“当年蒹葭虽错过,今日萧郎亦不悔。”
阿查子抽了下鼻子继续说:“夫人说自己肚子里没墨,说出来的话怕是要教大人嘲笑了。”
沈是的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但心口的疼,和眼底的泪,教众人看的莫名其妙,心生腹诽。
但也来不及过多关注了,一向和善宽厚的大夫人死了,众位颇受关照的小厮也尽数眼湿了。
文通一只手抠在棺木上,半截指甲盖崩断了开,而丝毫也察觉不到疼,只催促道:“继续啊……继续说……”
其实话到此时便已没了。
阿查子不忍见大人如此伤怀,便强行说道:“后来夫人给我讲了个故事……”
“她说,第一次见大人的时候,大人身上都是补丁,针脚走的乱七八糟的,和沈兄那样的端正的读书人完全不同,她心里想这样不顾君子仪表的人,也会读书吗?却见大人拿出一本书与沈兄交谈,那本书批注整洁,字迹隽雅,连她这样目不识丁的妇人都觉得美极了,像似看见一幅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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