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纳闷,除了她与且歌一同来的那次,还有谁会来?
穆府的那几个人是绝无可能的,都已落得这么个下场了,又怎么会拜祭她娘呢。
穆絮将装着香烛纸钱的竹篮放在地上,欲拿着扫帚扫一扫坟前的枯木落叶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穆絮扭头,“是谁?”
话音刚落,那人却往回走,显然并不想让穆絮看见她。
这举动让穆絮起了疑心,这儿只埋了她娘一人,就算是南宫淳来了,在见到她时,也不会像这样躲着。
穆絮扔下扫帚,向那男子追去,“到底是谁?”
男子察觉且歌追来了,便越走越快。
穆絮哪儿会就这样轻易放弃,她加快了步伐,只是瞧那男子的身影怎么那么像...
穆絮将那个名字脱口而出,“江怀盛?”
一听到这话,男子竟撒丫子跑了起来。
这下穆絮得以断定,这人十有八九就是江怀盛!
穆絮在后面追着他,并道:“江怀盛,我知道是你,你站住!”
几次呼喊,都没有让江怀盛停下来,而穆絮也没有放弃,她追了他一路。
等穆絮实在累得不行了,只能停下,而跑在前面的江怀盛也好不到哪儿去,哪能想到如今穆絮这么能跑,就他这体力,还是他这几年一次又一次上山砍柴练下来的。
穆絮喘了一口气后,她将声音提高了些,喊道:“江怀盛!”
江怀盛止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穆絮见时机到了,忙跑上前去,而江怀盛也不打算再跑了,毕竟穆絮的毅力他比谁都清楚。
穆絮走到弯腰喘大气的江怀盛前方一瞧,果真是他!
可江怀盛不是随着安正良谋反一案的终结,而被斩首了么?
连他的岳丈一家也因与安正良勾结,一起被斩首了,只有甘萝萝与其丫鬟小翠得以幸免,可惜甘萝萝却服毒自尽了。
穆絮的惊讶近乎写在了脸上,“真的是你,你不是已经....”
江怀盛接过她的话,“死了是吗?”
穆絮不答,她十分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怀盛看了看其身后,见并无人后,才道:“你随我来吧。”
穆絮跟在江怀盛身后,二人一路没怎么说话,唯有遇到不平的路,或是杂草繁多时,江怀盛才出声提醒穆絮小心些。
到了住处,江怀盛忙招呼穆絮坐下,并解释道:“回到苏州时没什么银两,便将原先的老屋给卖了,然后盘了这地儿,虽偏僻了些,但好歹还有个住的地方。”
穆絮礼貌地接过江怀盛递来的水,“多谢。”
江怀盛也不作掩饰,并将穆絮想知道的都一并告诉她,“当年我理应是要被斩首的,毕竟参与了谋反,那一日,所有死刑犯都被蒙上了头,我坐着囚车,由官兵押送至午门菜场,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了,可等官兵将我的头套摘下时,却发现我在郊外,而且歌也在那儿。”
江怀盛顿了一下,又道:“准确地说,她是在等我。”
“她与我说,因为你的关系,她不杀我,还找了个死刑犯替我,她希望我活着,但永世不得再回长安城,也不准踏足官场半步,更不许教书育人。”
你看,这种人多招人恨呀,可明明是她有错在先,是她毁了他在先,她却做出一副大仁大义的样,让你感激她。
但最狠的也是她,他死了可以一了百了,可他还活着,日日被困在这苏州城,让他如何面对至亲的死?
每当想起来时,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与内疚,长期以往,心里的痛苦远胜于身上的痛,诛心也莫过于此了吧。
可就是他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着安扬灭口,看着他爹没了气息,而他不仅软弱还无能,竟傻傻地看着,什么也不做,还想着因此嫁祸给且歌,把无端的罪责全都转嫁到了且歌头上。
穆絮了然,这确实是且歌会做出来的事儿,让江怀盛活下去,带着愧疚活下去!
但又怪得了谁呢,老师的死她也很意外,更意外的是江怀盛做出来的事儿,不论如何,老师都是无辜的,既是因他而死,那江怀盛也应该受着!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穆絮也没必要再多作停留了,本打算放下杯子便走,江怀盛却问道:“她...陛下怎么没与你一道来?”
提及且歌时,穆絮眼中的暗淡一闪而过,可也很快敛下心神,只淡淡回了一句,“政务繁忙。”
江怀盛点头之际,穆絮放下杯子起身,对他道:“我还有些事,便先不打搅了。”
看着渐渐走远的穆絮,江怀盛知道,穆絮并没有原谅他,又想了想,最终还是唤道:“穆絮....”
穆絮扭头,不解地看着他。
许是良心发现,江怀盛道:“其实...很多次,我入狱并非是她下令,相反她还数次搭救我。”
穆絮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江怀盛又道:“你可以...原谅我吗?”
原谅他的栽赃嫁祸,原谅他所做的一切。
“原谅?”穆絮知道他的心思,不过是想多得到一人的宽恕,能让他的负罪感减少一些罢了,如此才能活得轻松稍许,“我从未恨过你,若你觉得我说原谅会让你好受些的话,那便是吧。”
说罢,穆絮便转身离去,只留下江怀盛一人在原地愣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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