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收集的唱片都送给了她。她接过去的时候吹了一声口哨,夸装地说:“哇,沉甸甸的!”
我和她拥抱,告别,上车之后还降下车窗和她挥手。母亲去世之后,我平静了很多,开始习惯离开这件事。
车子已经发动起来了,甚至已经开动了,我看见一块巨大的阴影从天空中落下来,狠狠地砸到地面上,好落在祝愿的脚边。是一个人血肉模糊地瘫在地上,血流成一个八爪鱼的形状。
祝愿吓呆了,十秒钟过后,她放声大哭起来。司机也察觉了变故,他立刻锁死了车门,飞快地开车走掉。我在车上大喊大叫,眼睁睁看着她站在血泊里,那么无助那么害怕,在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小。
离开枫市的飞机上,我一直在流泪。叶阿姨看见我哭,也总是擦眼睛。离开的人都心知肚明,返程是永不可实现的梦了。
李艾罗说:“这种生死存亡的较量,不会这么快结束的。”
“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在南区大家不都和平相处吗?”我反驳他。
李艾罗看我的眼神犹如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北区在打仗,所以南区还有表面的和平。鱼龙混杂,谁都在浑水摸鱼。你看吧,等北方战争一结束,不管是谁赢,南方都会变成另一个前线。”
我心里不以为然,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是军人,他看不到有多少人想要战争停下来,包括人类和复制人。当然我没有说出来,只是随便地点点头。
李艾罗望了我一眼,慢慢地说:“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我噌的一下坐起来:“你这几天看新闻了吗?”
李艾罗摇头。
“我也好几天没看新闻了。”
我说着要爬起来开电视,他扯住我的胳膊,说:“不用试了,电视没有信号输入,两天前就这样了,打开都是黑屏。”
“没有信号?”我的眉毛拧起来,手指头抠抠脑袋:“电视坏了?不至于啊,这个地堡是我爸的秘密实验室改造的,信号线路很完善,不久前做过一次全面检修,除非……”
“除非什么?”李艾罗追问。
“除非线路被……”顶灯开始轻微地闪烁,然后发出巨大的火花声,我被吓得稍微停顿,迟疑地说:“……被人为切断了。”
一声蜂鸣后,视线全部黑下来。在这一刻,所有灯都熄灭了。
第十九章 封锁
李艾罗第一时间翻身起来。他很快披上睡袍,对我说:“你别动,我去仓库找应急灯和工具。”
不过是这么几天,他已经俨然主人的架势,比我还要熟悉东西放在哪里。
我摸黑找东西,刚刚打开衣柜门,李艾罗拿着一个手电筒走了回来。他把手电放在门口的地垫上,对我说:“你穿好衣服和鞋再出来,不要赤脚。”
有了光线,我从衣柜里扒拉出一套运动服,飞快地穿上之后,又在外面套了一件夹棉的夹克。李艾罗在走廊里等我,看见我的样子愣了一下,然后问:“电气控制箱在哪里?”
电气控制箱在起居室和餐厅的夹墙里,我指给他看。一面墙,有无数个开关,线路复杂。他把工具箱放在地上打开,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埋头苦干。我在一边看着,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我有全部的线路图纸。用各种工具捣鼓了十来分钟,李艾罗告诉我,各种元器件都是好的,就是断电了。我立刻说:“仓库里有备用的发电机。”
“嗯。”李艾罗把手里的螺丝刀扔回工具箱:“去看看。”
我拿着电筒走在前面,李艾罗跟在后面。仓库的门口有三级向下的台阶,我刚要落脚,李艾罗一把将我拉到身后。他抢先一步走下去,弯腰捡起一大块橡胶皮丢开,说:“我刚刚找东西翻乱了,你小心脚下。”
发电机这种大东西很显眼,靠在墙边,一下就被我们发现了。李艾罗过去敲打了两下,直起身说:“不知道能不能用,只能试试看。但我一个人搬不动,得咱俩来抬。”
他背对我抬着前面,我拿着手电筒走后面,发电机明显地向前倾斜,我并没有吃多少重量。我力气不算大,而李艾罗的一只胳膊使不上劲儿,一步步很稳很慢,走走歇歇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安置好这一坨铁疙瘩,我用毛巾擦擦手蹲下喘气,看他一个人忙碌。李艾罗的背部宽阔,肩线是直直的一条,松软的棉质睡衣紧紧贴在皮肤上,我可以熟练地勾画出底下的线条和形状。虽然怎么样都好看,但还是穿军装时更帅气。
“给我一个六角扳手,10号的。”他没有回头,只是向后伸出了手。
我回过神,从一排扳手中随便捡了一个给他,他拿到眼前一看,说:“要六角的,汤宁。”
我又低头凑近了去看,摸出一把六角的给他。他叹气:“10号,要比这个再大两号。”
我有点心慌,大两号到底是多大我搞不明白,干脆拿了一个最大的给他。这次他回头了,没有接我手里的东西,说:“还真是个少爷。算了,我自己来,你待在这儿别乱动。”
看起来他对于这些事情非常在行,动作熟练又灵活,根本不像一个杀伐决断的军中铁刺,而是像一个行动力超强的朋友、一个无所不能的哥哥或者一位可供依赖的丈夫。
发电机轰隆隆地响起来,声音听起来很古怪。李艾罗关掉它说:“活塞销和连杆都断了,冷却液也在最低液面之下,最多开五分钟就会烧坏。可以修,但是没有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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